第一卷 縱使白頭終不悔 第五章 玉琴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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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蹭”地一聲站起身,顫聲問:“你說的那本琴譜是什麼?”
“子衿……”悠揚低聲喚道,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坐下。
慕容奕緩緩望向她,見了她的煞白的臉,微微愣了愣,仍然不屑地說道:“說了,憑你一個野丫頭也不會知道的!”
子衿隻拿眼殷殷地望他:“是什麼?”
慕容奕心腸莫名地一軟:“傳聞是《玉琴心經》。”說完,又為自己竟然被一個野丫頭牽著走而懊悔不已,鬱鬱不樂地低頭撥著飯粒。
子衿聽完,臉色更白了,低低地衝悠揚說了一句:“我有事,今兒你們先回去!”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天香樓。
一路跑嘴裏一路焦急地輕喚:“姨娘,姨娘……”
心裏一急,她不知不覺竟用了輕功,快步如飛,體態輕盈,如同一隻翩飛的蝶,引來路人的側目。然而,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要快些見到姨娘,要告訴姨娘快些離開幽蘭穀!
沒多一會兒,她便到了幽蘭穀穀外。望著熟悉的綠藤仍然安安靜靜地掩著入穀的大門,她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立在那棵粗大的老樹下,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又四周望了望,這才小心翼翼地撥開了掩著穀門的綠藤,開了門,進了去。
穀中仍然靜謐得如同無人之境,一切都是那樣的親切。
她來到了竹屋前,樹下閉目養神的阿黃見到她,顯得格外親昵,尾巴搖得格外地歡快,一路小跑著蹭到她跟前兒。她俯下身,摟了摟阿黃的身子:“阿黃,有沒有想我呢?”
阿黃像是聽懂了什麼似的,搖晃了兩下尾巴。
她嗬嗬一笑:“我可是想你想得緊呢!”
阿黃又搖了搖尾巴。
她立起身:“我先見了姨娘再來跟你說話啊。姨娘呢?”她四處望了望,卻不見眉心迎出來,不免有些失落。
她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望向阿黃:“她又在寒冰室吧?我不在的這些天,她一定經常呆在寒冰室吧?”
說著,她徑直朝那間石室走去。
“怎麼辦呢,子暮?你送給蘭姐姐的《玉琴心經》我該怎麼替你保全呢?外麵越來越多的人來這裏討要這本琴譜。我該怎麼才能保全呢?”子衿剛走至門口,便聽眉心低低柔柔的聲音。
許久沒聽到的聲音,乍一聽,讓她心裏一陣委屈一陣欣喜。
眉心並沒有覺察,隻細細地替床上的子暮擦拭著如玉一般的臉、手、身子,一點兒一點兒,仿佛是的擦拭著極為珍貴的寶貝般小心。一邊擦拭著,一邊低聲訴說:“子暮,我知道,你一直是極愛幹淨的,你的身上永遠都有一種蘭草的香味。你的發還是如初見一般,漆黑如墨呢。而我,卻已是滿頭雪白,你是更加不會喜歡我了吧?”
子衿聽著,一陣心疼,淚水落了下來。
眉心停了下來,低聲喝道:“誰?!”同時,警覺地回過頭來。
“姨娘,是我!”子衿的撒腿就往她身邊奔去。
眉心眼眸一亮,稍頃卻微微皺了皺眉頭,正要說些什麼。子衿卻已撲入她懷裏,死死地摟住她,低低地哭了起來:“姨娘,小丸子想您了。”
眉心心裏一疼,暗自歎息了一聲,緩緩地抱住了她,輕輕地撫著她的背。
半晌,子衿停了下來,自己抹了抹眼淚,拉了眉心的手,就往外拖:“姨娘,咱們快些走!”
“去哪兒?”
“姨娘,這兒危險!您出去避避吧。”子衿有些焦急。
“小丸子,我哪兒也不去。倒是你,你回來做什麼?”眉心拉開了子衿的手,淡淡地問。
“姨娘,我在外邊兒聽到許多人都想來幽蘭穀找你要那本什麼勞什子琴譜呢!你一人,打不過那許多人的,咱們還是出去避上一避吧!”子衿急了,臉色漲得有些紅潤,剛收住的淚水眼見著又要滴落了下來。
“我沒事,你快些回去吧。你現在不比在幽蘭穀,凡事兒要守著點兒府裏的規矩,這樣,夫人才會喜歡你。”
子衿嘴一撇,低聲嘟囔:“誰稀罕她喜不喜歡……”
“小丸子。”眉心嚴肅地喝住她,見了她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隻得又放柔了聲音:“你好好兒地,姨娘便不會有事兒。聽話,回府去!”
子衿知道再不可能說動眉心出穀去,便上前,緊緊地依著她,半晌,自己扭身往穀外走去。
“小丸子。”眉心望著她瘦小的背影,有些不忍,有些急切地喚住她。
子衿扭過頭:“姨娘,您有事兒?”
“我送你。”眉心淡淡地笑道。她上前去,攜了子衿的手,緊緊地握著,一起往穀外走去。
“姨娘,您要好好兒的。打不過,您就把那勞什子琴譜給他們算了。”子衿一本正經地叮囑。
“小丸子,再不許這樣說。那琴譜,是你爹爹送給你娘親的心啊!你爹爹的心,怎麼能夠隨便送人呢?”
“姨娘,我爹爹曾經是世家公子麼?”
“嗯。”
“姨娘,我娘親,長得很美麼?”
“嗯。很美。”
“比您還美麼?”
眉心遲疑了一下,這個問題,她自己也在心裏問了千萬遍。她明白,在世人眼裏,或許自己是美的,但在子暮的心裏,肖若蘭一定是最美的!
“姨娘,我爹爹和娘親,曾經很相愛麼?”
“嗯。”
“那您知道我娘親去了什麼地方麼?”
眉心又是一愣,她暫時還不能告訴子衿,她現在住的那府裏的女主人便是她的親娘。她答應過肖若蘭,給她一段時間去準備,好光明正大地認下這個女兒。
沉寂。
“姨娘,那本琴譜真的是內功修為的心法麼?”子衿遲疑著問道。
半晌無應答。
子衿不甘心,仰起頭輕喚:“姨娘?”
眉心輕歎一聲:“我也不知道。當年,你娘的師父天青子確是這樣說的。”
她停了腳步,把係於腰間的包袱卸下。她打開來,裏邊又另有一個小小的錦袋。她將錦袋遞與子衿,低聲說:“當年你爹爹隻給了我這半冊琴譜,另外半冊,應該是你娘親收著了。現在,我將它給你,你回去自己好好練習,若真能增進你的內功修為,自然是好的。若不能,奏奏琴,也能修身養性。”
“嗯。”子衿鄭重地接了,正要打開錦袋來看,卻被眉心製止了:“小丸子,回去再看吧。我就送到這兒了,你自己好好兒的。”
子衿抓了她的手不肯放:“姨娘,我不走。”
“小丸子,你也知道,最近許多人尋到這穀裏來,等這事兒了了,你再回來。”
“那您便與我一起出穀去避避。”子衿突然執拗起來。
“我不能走,你爹爹還在這兒呢。我不能讓外人吵著你爹爹了!”
“可是,爹爹已經死了,他什麼也不知道了!”子衿脫口而出,然而,話一出口,望著眉心被渾身一顫的身子,她後悔極了。
“你胡說什麼!快走!”眉心麵色大變,冷冷地衝她喝道。
子衿垂下了頭,淚水滴落了下來,低聲道:“姨娘,對不起。”
望著子衿小小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自己的眼際,眉心神情悲戚。她踉踉蹌蹌地往寒冰室走去。
“子暮,今天小丸子告訴我,說你已經死了。當她清脆的聲音劃破我的耳膜時,震得我渾身一痛。已經死了麼?是啊,已經死了,死了整整十年了。而我,十年來也無法接受你已死去的現實,把你放在這幽蘭穀的寒冰室內,使你的身體不至腐爛。子暮,我一直是個自私的孩子,一直是。直至現在,我仍然無法放開你,讓你入土為安。我得不到你的心,那麼,我要你的身體永世陪著我,子暮。”
眉心輕輕地撫著床上子暮的發絲,輕輕地摩娑著,他的光潔的額、他濃重的眉、他緊閉的眼、他英挺的鼻梁、他薄薄的唇……
這十年來,她每日就撫著,一遍又一遍,怎麼也不膩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