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雲聽了，倒是猶豫了起來。
    穩婆是三姑六婆裏的一項。
    專職是接生的，但也在衙門裏行走，給女犯人，女屍驗身。算起來，也是女性在舊時一種最初的職業了。
    這些女子大多有些年紀，經常出入混跡於市井之中，日久天長，也就難免的沾了不少男人的習氣，腔調，於是，男人不喜，女人嫌棄。一般情形，凡是大家子裏的女子都會被告誡，不可和這一類的女人有什麼牽扯，這些個事兒，從她們口裏說出來，都會髒了人的耳。
    秀林怎麼的也算是大家女子，平白的在公堂之上被驗身，何況大門之外那些圍觀的百姓的耳朵可是一個個拔得長長的，聽著呢，此事若傳揚出去，隻怕日後對外甥女兒……
    “請大人宣吧。”誰都沒想到，苗夫人在這時走了上來。
    連知府也有些驚愣，女兒可是沒有出閣的閨秀，就讓穩婆來驗身，若是有個什麼話頭傳揚出去……
    “我的女兒，我信。”苗夫人的眼還紅著，但是，眼裏散出的自信神采卻是不容小窺的。
    “既然夫人這樣說了，您看？”知府看向苗青雲，旁的人隻知道苗青雲是位告老還鄉的老軍，但他卻是知曉，眼前這位的身底。
    苗青雲看看妹子，點了點頭。
    倒是跪在一邊的應玉鵬，這時有些不安了，向著堂上偏了下頭。
    “小婦人徐氏叩見大老爺！”一會兒功夫，一個穿了身藍色裙衫的中年婦人在衙役的帶領下走了上來，跪在堂前。
    “徐氏，那位是苗家小姐，因未婚夫婿說她私德有虧，當街自盡以示清白，本官命你過去速速為她驗身，以正視聽。”
    “小婦人謹遵堂諭。”徐氏從從容容的站起身，向堂下招了招手，兩個和她年齡相當的婦人走了過來，來在秀林躺臥的布紮前，彎下身子，伸出手準備將人抬起，帶到徐氏指定的地方。
    從那兩人走上堂來，一旁的碧蓮就一直盯著其中一個著青色衫子的婦人端詳，這會兒，她走到垂頭凝思的苗夫人身邊兒，扯了下夫人的衣袖，苗夫人抬起眼，碧蓮附在她耳邊低低的咕噥了幾句什麼。
    “怎麼？”苗青雲在一旁自然也瞧見了，見妹子抬眼望過來，低聲問道。
    “碧蓮說，那個穿青衫的曾經在應家見過。”苗夫人揪著帕子，心裏頭十分不安。
    女兒烈性，受不得應家的羞辱，隻是，她沒有想到，應玉鵬竟然掰出這樣的借口來詆毀女兒，因此，剛剛她才不管不顧的開口應下，但聽到碧蓮說穩婆的手下有應家的人，這讓她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
    “大人，”苗青雲略一沉吟，轉向知府，“不知堂上當差的穩婆有幾人哪？”
    “除了徐氏，還有兩人。”一旁的師爺回答。
    “那麼能否請另外的人也過來在一旁呢？”
    “大人何出此言？”知府瞪大了眼，女兒家的身子被人平白看了去，不管是為何事，總是對受驗的女子的聲譽有所影響的，怎麼這苗青雲還嫌看的人少？
    “大人，現下裏，多少雙眼睛都盯著這兒呢，在下是覺得若是多一人在旁監看，對後麵的事情會有些益處。”
    知府也不是白給的，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怕有人從中搗鬼啊！對著跪在下麵的應玉鵬看看，你小子捏什麼不好？怎麼能讓相好的當堂說人家閨秀閨譽有虧？你這不是晃著腦袋往刀尖兒上撞嗎？
    “就依大人。”知府抬起頭，衝著師爺使了個眼色。這安排人等平時都是師爺弄的，剛剛苗青雲的話他在一旁也聽著了，理該曉得該怎麼去做了。
    師爺趕緊招了招手，喚過一個衙役，低低的囑了幾句，那人點了下頭，轉身下了堂去，一會兒功夫，帶著一個穿了藍衫的婆子上了堂來。
    “師爺宣召不知有何吩咐？”婆子過來見禮。
    “王氏，你也是當差當老了的，”師爺點了下頭，“今日徐氏當值，但事關苗家小姐一生的品行，所以，大人為慎重起見，命你跟在一邊，相幫一下，你可聽清了？”
    言下之意，你今天就是在一邊看的。
    王氏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這時，徐氏已經命人架起了一扇四麵兒的屏風，中間置了一張榻，兩個下手兒將勿自昏迷不醒的秀林放在榻上。
    徐氏端詳了一眼榻上的人，暗暗咋舌，這大家小姐就是不一樣啊！居然當街就把自己的咽喉一釵子捅個窟窿，不過，你還別說，這苗家小姐確實是標致啊！就是搞不清，那應家公子倒底怎麼一回事兒，居然這麼委屈這樣一位美人兒！？莫非真是象他那個青樓相好的說的？！
    一麵兒想著，徐氏這手底下可沒閑著，輕輕的解開秀林的裙帶，照理，應該是用剪開直接剪了了事兒，但徐氏剛剛是從街上匆匆過來的，聽著了一些風言風語，對這位苗小姐心底下有些佩服，這種事兒要是隔在她們小戶人家的女兒身上，女孩兒鬧是要鬧上一場的，但真做到這個份兒上的卻不是很多，當然，遭遇到這種事情有女孩兒最後還都是會嫁出去的，隻是，就徐氏知道的，大多都嫁的遠了去了，有的終其一生也沒有再回來過。因此，徐氏聽了這事兒，再看到苗秀林的傷勢，這穩婆也是曉得些醫術的，心底裏真是對這位小姐生出佩服之心來，因此，這動作什麼的，就輕了柔了好多。
    王氏悄無聲息的站在屏風外頭，透過縫隙看著裏麵的三個人的一舉一動。
    大堂之上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屏息靜氣的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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