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碧蓮這時正好尋了過來，看見此景也是駭得張開了嘴，說不出話來。
    “你們繞到後門，悄悄的出去，繞過去看看。”秀林皺了皺眉。這溪水是天然的，原本就在這裏的，造園時，請來的工匠順著地勢將這一段溪水引進來，穿園而過。
    “小姐，還是找著園丁一塊兒去吧。”碧蓮有些害怕。
    “你若找了園丁，必要驚動些人了，倘若還有別的什麼，反而不好了，我隻是先要你們過去看看，再做區處。”秀林端著湯劑，“快去，小心些。”
    碧蓮和翠衣互相看看，雖然都有些害怕，卻也不敢違逆了她，畢竟這裏她是最大的主子，況且，這些日子裏她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的。
    兩個看看其他幾個丫頭都不知鑽到哪兒去了，隻得硬著頭皮，依著秀林的話，悄悄繞出園子去查看。
    秀林一個兒端著湯劑，坐在溪邊的石墩上，看著細細的血絲兒隨著水流，一絲絲兒，一道道兒，散開來，散開……慢慢的在水草間，石縫兒裏隱去……
    不知怎的，看著，看著，心裏就有了悲戚……想到了以後的日子，想到娘親，想到父親在自己出閣之後會如何如何，眼底慢慢騰起水氣兒，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淚，就那麼，一滴一滴滴進手裏的藥碗裏，沒有什麼聲息，隻是看著，就覺得酸，苦……
    “小姐。”直到碧蓮翠衣兩個回來，她還一直就那麼坐在那兒，看著手裏的那碗湯劑。
    “怎樣？”她抬起頭，也不想掩飾什麼，就帶著滿臉的淚花兒抬起了頭。
    “外麵，沒人。”碧蓮搖了搖頭，“隻撿到了這個。”
    她有些嫌惡的張開手掌，露出一塊濕淋淋的，染了血的綢帕。
    “它落在水草上，血就是從它上麵衝進來的。”
    “拿來我看。”秀林伸手接過，小心的展開，血染紅了大半個帕子，雖然在水裏浸了些時候，還聞得出血的腥氣兒，顯然它被丟入溪裏是才過沒多久的事情。
    “小姐，這東西怪髒的，還是扔了的好。”碧蓮看著她的神情，有些心驚，太太讓她跟來，就是防著這些個的，她有些後悔把這帕子帶回來給小姐看了。
    “翠衣，你且把它拿下去，洗洗，若洗得掉，就留著吧。”秀林也不知怎麼的，看了半晌，竟沒有扔掉那方不知什麼人的帕子。
    “是”翠衣倒底是跟在秀林身邊有些日子的了，看秀林的眼神兒，明白，小姐不是希罕這帕子，而是那帕上的繡，看入了眼。
    剛剛小姐展開帕子的時候，她也瞧見了，那帕子的一角兒上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的蒼鷹，針腳纖細小巧，極是傳神，真跟畫兒上畫的一般，小姐的眼兒就是停在那上麵的，不然，這髒穢的一塊東西，依著小姐的潔淨性子，早就隨手扔了，還得熏些香才得罷了。
    第二天．
    “小姐，你看。”翠衣將洗淨的帕子遞到秀林手裏。
    這時，秀林正站在書案邊兒上，案上鋪了一張紙，上方壓著條綠油油的鎮紙，邊上排著好幾塊硯台，裏麵是調好的墨汁兒，還有顏料，聽見她進來，秀林抬起眼，人也立直了。
    翠衣往那紙上一看，心裏暗暗的一聲讚歎：真是，太象了！
    紙上，一隻蒼鷹正振翅欲飛，活脫兒就是帕子上的繡樣兒，隻是更大些，那鷹的眼神兒更加淩厲些，似乎小姐的筆一停，它就準備隨風而上，一去千裏了。
    “洗淨了？”秀林接過，也不知翠衣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將那帕上的血跡盡行洗去，一些些痕跡都瞧不出來了。
    “小姐，婢子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翠衣小心的看著秀林。
    “有什麼就說吧。”秀林專心的看著帕子，隨口回答。
    “小姐，這帕子怎麼看都象是男人家用的，您帶在身邊兒上，怕是要惹出什麼話兒來。”翠衣洗帕子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女兒家的帕子上麵，哪個不是繡些花兒魚兒鳥兒，討喜的東西，怎麼這帕子偏偏繡了這麼一個女孩兒看著就害怕的東西？雖說繡得精致傳神，可是，這卻不象女孩兒的做派，用物。
    “我隻是要看著它，照著它的樣子，繡一個罷了。”秀林聽了她的話，轉過頭來，淒婉的一笑，“都是鳥兒，它能將青雲踩在腳下，我卻隻能看著廊下的鸚鵡，逗著它們過活兒了。”
    翠衣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聽到她這般一說，心頭一酸，原先的話，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了。
    “別呆了，來，”秀林看著她的樣子，不由的微笑起來，“幫我把畫兒拿起來，看看，還有什麼地兒要修修補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