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夫人回來了。”翠燕直到掌燈時分才回來。
    “娘氣色如何？”秀林放下手裏的繡繃，翠衣正在一旁點燈燭，聽得翠燕的聲音，也停下手裏的動作，直直的盯著翠燕。
    “夫人，好象還好。”翠燕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不過，跟著夫人出去的幾個姐姐，臉色好象都不太好。”
    “翠燕，你悄悄的過去，看看娘身邊兒哪位姐姐得閑兒，請她過來一下。”秀林想了想，在翠燕耳邊嘀咕道。
    “埃。”翠燕領命過去了。
    “小姐何不到夫人麵前問個明白？”翠衣有些不明白。
    “我現在不能去問母親。”秀林將繡繃上的針取下插到線板兒上，“如果下午翠燕自黃媽媽那兒聽來的確有其事，母親心下一定正在懊惱，因為這樁親事當年是她與應家姨娘訂下的，我再過去問，母親的心裏肯定不好受，若告訴我實情，怕我未必受得住，若不告訴，以後我若從別人口裏知曉了，豈不更難堪？”
    “那小姐還要燕姐姐去請？”
    “畢竟此事關乎我的終身，既然有了這種傳言，斷不會是空穴來風這樣簡單，母親麵前既然不好開口，與其這裏捕風捉影，不若叫母親身邊兒的人過來，問問清楚是最好不過的了。”
    “哦。”翠衣點了點頭，小姐考量得果是周全。
    “小姐，”翠燕這時又回來了，“我剛剛過去，結果那幾位姐姐都在忙，我看著一時也不得閑，就先回來了。”
    “小姐，”她的話音兒還沒落，外麵便有人來報，“夫人那邊傳晚飯了。”
    “走吧。”秀林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立起身，翠燕翠衣兩個緊隨其後，一起向前廳而來。
    苗老爺晚上同友人去遊湖了，晚飯隻有娘兒兩個一起。
    “秀兒，最近在做些什麼？”吃過飯，苗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問道。
    “也沒什麼事兒，就是學些針線，看會兒書，寫會字兒什麼的。”秀林看著母親，綻開甜美的笑容，“娘，怎麼問起這些來了？”
    “這些日子，家裏事忙忙亂亂的，一直沒見你過來，聽她們說，你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裏，我想著，別是有什麼心事兒啊！”苗夫人憐愛的看著女兒，“有什麼事兒可別悶在心裏頭，要跟娘說，啊？”
    “是。”秀林乖巧的點著頭。
    “對了，前兒，別業上的管事的來回，說是草廬修繕好了，本來，娘想著過段日子事兒不忙了，就帶你過去住兩天，散一散，可是，眼看著這天都要熱了，也抽不出個空兒來，娘這邊兒是一時撒不開手了，要不，你明兒帶幾個人過去住些日子？”
    草廬並不是字麵上的是所茅屋，而是苗家在城外的一幢別院，去年因為一場大雪，壓壞了幾間房子，往年，苗夫人總是帶著秀林抽空兒去住些日子，一來散散心，二來，也算個踏青遊春之數。
    “是。”秀林眨了眨眼，看了看母親，柔順的垂下頭。
    “既是這樣，那你就帶著，”苗夫人抬眼看了看立在她身後的兩個丫頭，“翠燕，翠衣，你們跟著小姐一起去，小心侍候。”
    “是。”翠燕和翠衣趕緊福身應聲。
    “我有些乏了，你先去吧。”又呆了會兒，苗夫人對女兒說道，“明兒也不必太早，東西起來再收拾吧。”
    “是。”秀林忙站起身，和母親說了兩句閑話，便領著翠燕和翠衣兩個出來。
    “碧蓮姐姐，”走到院子裏，正好遇到苗夫人身邊兒的丫頭碧蓮，秀林走上一步。
    “小姐。”碧蓮見秀林叫她，趕忙止住步子，過來見禮。
    “今兒娘到應府裏去了？”秀林笑盈盈的問。
    “是。”碧蓮陪著小心，應著。
    “應家姨娘可好？”
    “好。”碧蓮笑了笑。
    “娘和姨娘，有沒有說些什麼？”秀林笑得恬美，好象好奇，又好象無心似的問道。
    “不過是些家常之事。”碧蓮笑道。
    “有沒有，”秀林扭頭看了看屋子裏，好象怕屋裏的人聽到似的，將碧蓮的袖子扯了扯，碧蓮臉色滯了滯，還是堆著笑跟她走到一邊的暗影兒裏，翠燕和翠衣還是站在原地，沒跟過來。“說起應家哥哥？”
    “這個，”碧蓮呆了一記，登時噎住了似的，翻了下眼。
    秀林一旁留著心，見她這樣兒，手裏的一塊湖絲帕兒不由的捏揉得緊了緊，麵上卻還笑得什麼似的，帶著幾分羞澀，幾分期待的看著碧蓮。
    “我一直，”碧蓮想了想，轉著眼兒，輕下聲，“小姐也是知道的，我跟應府裏的幾個姐姐有些交情，今兒，是其中一個姐姐的好日，我跟夫人告了假的，到了應府裏，就過去了，沒有跟著夫人過去……直到夫人要回了，差人過來叫我，我才……”
    “這樣啊？！”秀林斂下眼，難掩失望的籲了口氣，“姐姐不要把我跟你剛剛的這些話兒說給我娘哦。”
    “小姐放心。”碧蓮看了看她，斂下了笑意，可是，當秀林抬起頭時，她又堆起了笑容，保證著。
    “那我就走了。”秀林也笑了笑，這才回身過去，由翠燕翠衣陪著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碧蓮姐姐，你怎麼站這兒啊？”一個丫頭從屋子裏出來，看到碧蓮呆立在院子裏，趕忙過來招呼，“夫人正找你呢！”
    “哦。”碧蓮看了看秀林去的方向，趕緊往屋子裏去了。
    “小姐？”秀林回了自己的屋子，也不梳洗，進了屋子，就坐在床邊兒那兒發起呆來。翠燕連著叫了她好幾聲，她都跟沒聽到似的，不吭聲兒。
    “小姐！”翠衣過來，推了推她。
    “啊？”秀林這才如夢初醒似的抬起眼，“什麼事兒啊？”
    “小的去廚房，順帶著打些熱水來，您就梳洗了罷？”翠燕問。
    苗府各房用的熱水本來都是由各房自己生茶爐子燒的，但翠燕的姨父在廚房裏做事，翠燕常常借著到廚房取用東西的時候，和姨夫說幾句話，捎帶些什麼東西一類的。
    “也好。”秀林點了點頭，想著翠燕定是因為明日到草廬去，有些什麼要和姨父交待一下。
    “小姐可是想著了什麼？”翠衣見翠燕出去了，便過來，一邊幫秀林卸釵環首飾，一邊和秀林說話。“剛剛燕姐姐叫了好幾聲，您都不理。”
    “我啊，”秀林歎了聲，“真的很想去問問娘，今兒，她過去，是為了什麼？”
    “小姐？”翠衣一愣，停下手裏的動作，怔怔的看著銅鏡裏的秀林。
    “今兒肯定是有什麼事兒了。”秀林閉了下眼，“可是，娘，不想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