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半夏大人”陳曉素俯身行禮
    半夏靠著庭中的廊柱上，看著夜空，靜靜的發呆，直到陳曉素喚他的名字，他才懶懶的回了一句“何事？”
    “人道的青龍副史在外求見”陳曉素低聲說道
    “剡世？讓他進來”
    沒過多久，剡世大步的走了進來，看見半夏在庭院中發呆，便直奔他而去。
    “君主”剡世走到跟前說道
    “曉素，你下去吧”說完，陳曉素便離開，半夏接著說“這裏沒別人了，還是叫我半夏吧”
    半夏轉過身，笑著看著剡世，這時，剡世突然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半夏一愣，剡世猛地將匕首刺進自己的胸前，這一切，隻是一瞬間發生，那些殷紅的液體迅速的濕透了剡世的白衫，
    剡世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用平靜到冰冷的語調問半夏“你知道金洪與無心門勾結圍剿人道”
    “不知道”半夏也收起一貫玩笑的語氣
    “那你現在知道，你會去救他嗎？”血還在流，剡世的聲音有些低
    “不會，因為來不及了”
    “半夏，你到底在恨誰，君主已經不在了，你還想恨誰”最後這句話，剡世幾乎是喊出來的
    “我不恨他，沒有感情，怎麼會恨，剡世，夠了，你在流血，還是先包紮一下”
    剡世向後退了一步，說道“半夏，你從小就喜歡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你喜歡惹怒霜辰，你喜歡挑釁辛褚，你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受傷，十幾年了，你還沒有玩夠嗎？”剡世的呼吸有些加快，血幾乎浸透半件衣服
    “難道你現在不是在讓自己受傷？”半夏反問著
    剡世無力的笑著，突然有些站不住，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半夏急忙的抱住了他
    剡世蒼白的臉，抬起手，握住半夏的手，虛弱的說“半夏，我……欠你的……還給你了”
    半夏看著剡世，看著插在胸口處的匕首，看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半夏歎了一口氣，說道“剡世，你欠我的，你一輩子都還不完，所以……”
    剡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在幾乎完全被黑暗所覆蓋時，他看到半夏對他淡淡的笑著，一如從前般，貼近他說道“所以……替我……活下去”。十一年前，他也曾這樣說過……
    一整晚，半夏都坐在庭院中，穿著單薄的衣服，月光灑在身上，顯得更加的冷寒，手上還沾著剡世的血，已被夜風風幹，他想笑，像平常那樣笑，但無論嚐試多少次，都失敗了，他隻能抬起頭，看著漫天的星辰，不久陳曉素走到他的身旁，先是做了一個禮，然後為他披上一件衣裳
    “他怎麼樣了”半夏問道
    “那一刀沒有刺到心髒，但幾乎是貼著過去的，所以還是傷的很重，大夫要精養”
    “恩，他自己好歹是神醫，即使不會武功，也是有分寸的，多派些人照顧他，人道那邊再有什麼消息，先跟我稟報”
    “半夏大人，無心門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修羅道，我們是不是要……”
    “不必理會所有計劃外的事情，右那邊沒有動靜？”
    “沒有，暗風回報，他從暗皇府回來後一直在竹林的小屋中，期間隻有金洪一個人去過”
    “左那？”
    “和教主大人在一起，已經出了青州，但還在掌控之內”
    半夏沉默了一會，突然問了一句“你覺得這星空悲傷嗎？”
    陳曉素一愣，她的大腦還停留在剛剛的計劃當中，被突然這麼一問，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抬頭看了一看天空，說道“屬下……不知道”
    半夏終於向往常那樣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還真是……特別啊，好了，已經休息夠了，曉素，明天放出消息，就說，我們修羅道，隨時歡迎無心門的大駕光臨”
    “是，半夏大人”
    天黑的慎人，因為，那時黎明前的暗示……
    “左，那個……你站在這別動，我……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一會就回來。”團子盡量讓左呆在人少的地方，他們是昨天進入這個城裏的，團子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僅僅是想進城想辦法弄些吃的。
    左沒有反應，頭上蓋著的衣服近乎遮去他大半張臉，最後團子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團子雖說是找吃的，但他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怎麼可能找吃的，他沿著熱鬧的集市一路走著，一路看著。仿佛團子所有的記憶都是與饑餓有關，他這輩子吃過最好的東西大概就是他第一次在輪回壇，霜辰丟給他的那盤糕點，即使那次的點心一口都沒有咽下去，但那種甜甜的香味，自始至終都無法忘記。
    團子停在了一個麵攤前，看著那一團一團的麵，被反複陳開，然後變成粗細適中的麵條，下到滾燙的水中，最後撒上油和調料，單說那味道就誘的他邁不動步子，他一步一步的接近那口鍋，看著麵條在鍋中沸騰著，團子沒有看路，隻顧著看麵條，剛好一個端著麵的夥計撞到了矮小的團子，夥計步子急了點，這一下撞得一整碗麵眼看著翻到，帶油帶湯的就要灑在團子的身上，這時，團子覺得身後一暖，他被整個摟在某個溫暖懷裏然後向後一拉，躲過了過去，團子嚇得愣在那，他回過頭，竟然是左，團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左跟在他的身後。隻是這邊的夥計打斷了他的思考，罵罵咧咧的聲音嚇得團子趕緊拉著左離開。
    “左，那個……你沒事吧，有，有沒有燙到你”團子把左拉到一旁，緊忙的問著
    做沒有反應，任憑團子拉著他上下的看，直到團子發現左沒有任何燙傷外，他才放下心。團子有些自責，自己連一頓飯都弄不到，以後怎麼照顧左，團子似乎把左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責任全部都怪在自己的身上，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找到一個永遠不離開左的理由，一個可以永遠呆在他身邊的借口。
    這時，團子所在的地方旁，有一個賣包子的大嬸，她走到團子的身邊，說道“小兄弟，餓了吧，拿兩個包子先墊墊吧”說著遞給團子兩個熱騰騰的包子。
    團子高興的有些不知所措，伸出的手有些猶豫，大嬸看他的樣子，便將包子放在他的手上，接著說道“看你的樣子年紀不大，這是你的哥哥嗎？”
    團子看了一眼左，然後點了點頭“謝……謝謝您，我會永遠記得您，您真是個……善人”團子不會罵人，亦也不會誇人，隻能磕磕絆絆的說著
    “哦，你們不像是本地人，如果是從外地逃荒來的，那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最近這裏不太平啊，諦燁教似乎在找人，最近找到這兒來了，擾的這不安寧，快吃吧，吃完帶著你哥哥離開”說完搖搖頭回去接著賣包子去了
    團子一聽，覺得必須盡快離開這，這裏已經不安全了，“左，左，我們得快點走，他們已經，已經找到這了”團子拉著左要離開，但發現左並不肯走，團子回頭，發現左盯著自己手裏的包子，並沒有要走的打算。團子這才知道，左大概是餓了，青州之後左基本上就已經完全失去神智，整個人跟行屍走肉般，但團子卻認為左這樣有些像小孩子，雖然團子自己也是一個孩子。他把包子遞給左，左呆呆的看著手裏的包子，突然，他緩緩的笑了，由於頭上蓋的衣服，團子看不見他除了嘴以上的表情，但左的確是笑了，那嘴角輕輕的向上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團子突然覺得這個笑容很眼熟，似乎被烙在記憶的某個深處，帶著絕美，和刺痛感。但任憑團子如何努力的回想，他就是不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於是團子放棄了，他看著左掰開包子，用手拿出裏麵的菜餡，一口一口吃著，動作緩慢，像一個拉線的木偶。左竟然不吃皮，整個包子吃完，隻剩下一個包子皮，團子有些無奈的接過包子皮，用一塊破布擦了擦左手上油膩，然後還是挺開心的把包子皮吃了，剩下的一個放進了包袱裏，留著以後吃。下午團子便帶著左出了城。
    那城中原本的街市依舊是人來人往，隻是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少了一個賣包子的大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