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傾城色  第8章 夢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0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那時我憑借我的身輕,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我合上手中的詩集,轉過頭,青青已埋進旁邊的一個枕頭,抱頭大睡。而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得依靠著前世徐誌摩這個老情聖的詩入睡了,風兒掃過窗邊的紗簾,難得的明月夜,幾度相思別,無盡的寂寞呀!
    “青青,若是人生在世都能活得十全十美那該多好呀!”我輕歎道,惹來青青不舒服地嘀咕聲。我笑了,又道:“要是景軒君也喜歡我那該多好呀!”
    夜很靜,風很清。窗外朦朧的月色伴我潛入夢鄉,海藻般的夢境斑斕色彩。意識漸漸渙散。
    感官令人心悸,高聳入雲的懸崖邊開著一朵如血般火紅的花,猶如彼岸花般魅惑人心,卻不知,那就是劇毒。好似跌落在一座大殿前,破碎的布料漫天飛揚,我走進,轉眼便是無盡的黑暗。我赤著腳,在冰冷的空間內不停奔跑,然而那黑暗卻是無窮無盡的。睜眼,似乎躺在了一個明亮的大床上,恍惚中看到頭頂的那個床幔正劇烈地抖動著,我想喊,但喊不出聲,想動,卻無能為力。我嚇住了,卻連哭泣也忘記了——突然就有個人在我耳邊輕喊著:不要記得了,不要記得了,不要記得了……
    驚醒了,我滿身的冷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正是陽光爛漫時,鳥語花香,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我做了一個夢。”我隨手拿起餐桌上的一個蘋果動手削了起來,“怪嚇人的,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害怕。”
    青青道:“是什麼夢呀?”
    “不知道,很破碎。都是一些普通的東西,但我都感到莫名的恐懼,心慌……我還聽見有個人在我耳邊說話。”
    “說了什麼?”
    手顫了顫,刀麵劃開了指尖,凝結起了一顆小血珠,宛若夢中的那朵猩紅,咒怨般的歎息又在耳邊響起,卻更似哭泣,她說——不要記得了。
    我似乎是忘了什麼東西,似乎是。
    我道:“就是個尋常的夢罷了。”
    清霧繚繞,頭浮出水麵,我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心歎道:人生最愜意的事莫過於睡覺前洗一個熱水澡了!
    一天的忙碌,還得應付王家小兒和董大少這兩朵爛桃花,真是不堪其累呀!花店的生意越發好了,大概過幾日還得請雇員才行,並且照這樣的行情發展下去一個月左右可再將花店擴張,再增加些送貨上門一類的服務,多做些新花樣。假以時日,說不定我這花店還能上“世界500強企業”之列呢!
    樂嗬嗬地胡思亂想著,忽的就想起一件事——自從那日董大少從南詔把一堆破桃花運回來之後,脾氣火爆了不止一點。那段日子,我經常聽見他在王家茶樓裏的吵鬧聲,來我這花店的時候樣子也是時晴時雨的,搞得我心惶惶的,連頭就做了幾場噩夢!下次一定得問問茶館的夥計,他們家少爺到底吃錯什麼藥了!
    搖搖頭,擦淨了身子,就披了條浴巾走出浴間。前些日子黃夫人送來一瓶德國橄欖油,我自然知道是好東西,便二話不說就收下了。在前世,我秉著“女人要多愛自己”這信條,將自己的身子打理得十分精細,如果女人自己都不寵自己,那還能等著誰來寵呢?
    抹上一層橄欖油,修長白皙的雙腿在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尤為動人。我滿意地一笑,扯開浴巾,細細抹上,又按摩了一會兒,最後才伸手摸索床上的睡衣,卻奇怪地發現睡衣並不在床上。
    “睡衣就放在枕頭邊。”
    是男人的聲音!我一駭,抓起被單便往自己身上裹。昏暗的燈光將整個房間剪下了一條不規則的明暗痕跡,窗邊隱藏著一處陰影,黑洞洞得可怕。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低笑,一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我吃驚道:“班德!你怎麼在這兒?”隨即又發覺到自己的處境,不禁羞惱起來,咬牙切齒道:“你真是個無賴!”
    男人嗤笑了一聲,黑淵般的眼眸令人心駭萬分。他一步一步走近,我恨恨地瞪著他,想停下他的腳步,卻依舊感到無能為力,隻能讓心也跟著他從容優雅的步伐“咚咚”敲打著。
    他走到我麵前,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撫過耳茸,癢癢的。立馬感覺像紅燒般地疼痛起來,我聽到了他低啞的聲音,就像秋夜裏樹林間的涼風一般,撓得心癢。
    他說:“好久不見!”
    嬌豔的朱唇,宛若吐著信子的食人花,不停地開合著,好似咒語一般將人的魂靈片片撕裂,很痛。再也無法忍受,衝破軀體的魂靈破碎不堪,我卻再也感覺不到痛了。拚圖般的色彩,卻少了一塊,一個男子,很親切,我卻找不到他上半張臉,忽然就看見他的嘴角就流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我駭住了,不住往後退,卻退到了那個熟悉的懸崖,懸崖邊的那朵猩紅依舊不滅,我感到心慌和無助,似乎有什麼要衝破腦子,腳突然一空………
    我在慌亂中清醒過來,冷汗和淚水早已濡濕了睡袍和枕巾。我怔怔得看著頭頂的床幔,腦子是片刻的空白。突然就想到了什麼,慌忙從床上蹦起來,匆匆忙忙地洗漱打理了一番才下樓。餐廳裏的男人正悠閑地坐在餐桌邊看報,身邊的丫環殷勤地在一邊伺候著——看來這個男人的出現並不是一場噩夢,而是更為可怕的現實。
    男人眉目深遠,抬眸的瞬間,就似秋水般流淌著。我微微一怔,這大概是班家的遺傳基因在作祟,班德、景軒君還有班宇這三個氣息截然不同的男子卻都擁有同樣令人著迷的眉眼,隻要一被注視,就很難將目光移開。
    男人難得地可親一笑:“你醒了,我已經讓廚房做了早點。沒想到你起的那麼晚,正熱著呢!”
    我望向窗外,早已是日照三竿,臉上有些羞意。走到餐桌邊坐下,道“你怎麼會來這裏,晚娘呢?”
    班德放下報紙,又要了杯牛奶,女傭恭敬地退下。我頭上立刻冒出了三根黑線——敢情我這個名目上的主人是白搭的,
    “在這住的慣嗎?”
    “還行。”
    “這依園是晚娘成親那日我送給他們的禮物,我曾經也住過一段日子,現在也沒多大變化,連仆人也是原來的那一批。”
    早點陸續送上,班德為我倒了一杯牛奶,又道:“晚娘並不知情。”
    “為什麼不告訴她?”我的肚子早就餓得打顫了,顧不得其他,拿了個麵包就往嘴裏塞。
    班德眼角帶笑,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樣子,隻是哄著我吃慢些吃。我才不信他有那麼副好心腸,道:“別扯開話題,快些說正經的。”
    “晚娘與孔雲已和離了。”
    我心猛的一提,冷不防嗆了一口,連忙喝了口牛奶才順過氣。班德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讓人看了十分窩火。
    繼而又收斂起了笑容,班德慢慢道:“這幾日她便要去英國,晚娘在大平所有的資產,包括琦雲居,還有你腳下的依園,都將歸孔家所有。”頓了頓,又道:“這房子,你怕也是住不長了。我來是想問問你,可願隨晚娘一起去英國嗎?”
    時間,在沉默中輕輕流逝。我沉思半晌,最終深深吐了口氣,緩緩道:“我不會走,我要見晚娘。”
    漫漫草原,白雲藍天,疾風籲籲——發絲迷亂了我的雙眼,在夕陽的那一邊,有一位烏發披散的赤腳女子在奔跑跳躍著,似乎是在與風兒嬉戲打鬧,白色的寬袍在風間澎湃,就似一隻白色的大鳥。女子歡快地放聲歌唱: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式微,式微!胡不歸,胡不歸,胡不歸……
    我睜開雙眼,夢中女子的隨性脫俗浸潤了我焦躁不安的心,將這幾日沉浸於噩夢連連中的我歸於平定、安心。式微,式微!胡不歸?這不是《詩經》中邶風這一類別中的詩歌嗎?意思好像就是為了君主的事情,為了養活他們的貴體,才不得不終年累月、晝夜不輟地在露水和泥漿中奔波勞作。不過是為了闡述役夫怨恨勞役沒有休止的情況,和那個白衣少女的心境大相徑庭,為何會唱這支歌?我揉揉眼睛,真是越睡越糊塗了,夢都是不理性的,不可理喻的,哪有那麼多所以然!
    我坐起身,心裏還是有些疑惑,自從那日見了班老爺回來之後是夜夜做著噩夢,我可不信是被王家小兒給嚇的,莫不是那日撞上了什麼邪物了?想到這,立馬將青青喚來,卻道是聖姑給的夢境在作怪。
    我一邊照著鏡子梳理頭發,一邊嘟嘴委屈道:“師父怎麼能這樣!盡給我腦子裏裝些奇怪的東西。都不知道她想幹什麼?”繼而放下手中的木梳,滿心希望地說道:“青青,你還能把那個夢境拿出來嗎?”
    青青搖頭,我長長歎了口氣。正時,敲門聲響起,青青立馬變回鏡子,穩穩躺在了梳妝台上。
    我開門,卻是晚娘。我著實吃了一驚,沒想到班德的辦事效率那麼高,才不過一天時間晚娘就從長安趕到蘇州了?
    晚娘是一身素裹,我卻覺得比以前的華衣更加耐看了。她微微一笑,眼中是真正的溫潤淡薄,像是洗去鉛華,曆經滄桑了一般。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