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隻道是尋常 第3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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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我和鳳仙兒是天生不對盤。
在我4歲時,我驚奇地從聖姑手中接過那個人身蛇尾的“小怪物”,頗覺好玩得扯了扯她的尾巴時,被她狠狠用尾巴扇了數個耳光,我的臉紅腫了半個月,那時每個人見到我都像是看見一個豬頭似的摸樣。我發誓以後決不讓那個小怪物好過,每當這時小原便會怯怯地看了我一眼,還頗為難地說,“姐姐,你的表情好恐怖,很像神殿裏的豬神像。”我當場吐血。從此更堅定了我報仇的決心。
6歲,三歲的鳳仙兒依舊笑得一臉燦爛,我抖了抖身,直冒冷汗。在這段時間裏,我一直伺機報複,不管是下巴豆,將她心愛的枕頭撕成一片一片,還是故意製造扔西瓜皮、砸花盆這類事端都會被她一一化解,每回我都會無一例外地被聖姑師父懲罰打板子,後來幾次她便會在一旁邪邪地對我一笑,輕輕用尾巴劃著我的臉,“心姐姐,仙兒可是好久沒看到曾經的‘豬’聖女了,可真懷念。”我惡寒。
7歲,我已經清楚了報仇的無望,人家是女媧之後,天生有著超強的天賦。再被她整了N次後我才發現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報複行為實在幼稚,和鳳仙兒不留邊際的“惡作劇”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而在修煉上比過了隨原更是比過了我。我們開始了冷戰時期,誰也不理誰,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8歲的時候,鳳仙兒的尾巴已經完全被雙腳取代,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妹妹我有時心中也泛起一絲同情,或許小原說的對:聖姑和女媧氏其實都是一樣的,無可奈何地肩負著一生的責任,沒必要那麼互不相融。曾今我因為鳳仙兒質問過聖姑,我還記得那時的她坐在梳妝鏡前梳理自己的長發,傾國傾城,而表情卻顯得十分滄桑,她說,“我們成為聖姑不是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或是追尋人生的意義,我們成為聖姑是因為我們別無選擇。”我們總說自己別無選擇,可鳳仙兒不也是別無選擇,別無選擇地守護著南詔國,守護著她的子民,直至死亡。
我和鳳仙兒還是愛拌嘴,沒外人的時候我還是稱她為“小怪物”,她也還是喚我“豬頭女”。可是似乎有什麼在改變,我們三個開始一起上早課,一起逛廟會。我會幫她收集她喜歡的麵具和花燈,她也會抽空幫我買我喜歡的發簪或是送我喜愛吃的桂花糕。
每當一起玩鬧時,隨原總會靜靜地看著我們,我無法忽略他眼中的留戀與悲哀。我知道小原雖然外表溫和炫目其實是個堅強內斂的孩子,他不說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就算他一直對著我們微笑可是真正的傷痛是會永遠留在眼中的那個缺口處,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管如何,我隻祈求,讓快樂的時光停留的越長越好。
“猜猜我是誰?”突然一雙手蓋住了我的眼睛。
我樂了,“是小怪物。”
“哼!你怎麼又猜中了,我明明變了聲音呀?難道不像?”仙兒嘟著個小嘴,白嫩的圓臉上大大的眼睛顯得特別有神,如同一汪秋水。
“整個逍遙山莊,除了你還有誰會喜歡這種遊戲,何況你還是用琥婆濕的聲音,人家向來討厭我,看到我躲都來不及,哪會玩這種遊戲?”
“別提那些無趣的木頭了,”仙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又一臉憤恨,“那個老頭最討厭了,總是在我們一起玩的時候把隨原叫走。真不知道原哥哥怎麼想的,有那麼好的天分,學習水靈術多好呀!非得拜琥婆濕為師學什麼火靈術,真不知道那老頭給原哥哥灌了什麼迷魂藥。”
我斂去了笑容,的確,有多長時間沒看見那個總是款款立於我們身後紅色身影了,那樣一身不似人間的風華絕代。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15年了,時間就這麼不留情地悄悄從指縫滑過,我像捉不到太陽一樣捉不到它,而它帶來的不僅僅是曾有的溫暖,更有溫暖過後的傷痛。
我第一次離開南詔,獨自一人去往大平——一個繁榮昌盛的國家。
我曾在神殿看到過這個世界的地圖,類似於古代的唐朝版圖,可又被硬生生地分為三份:南邊的是南詔國,西邊的是西越國還有最大的一塊是大平王朝。而北方的寒地的人卻零零碎碎地分布著,沒有任何部落。他們被稱為胡人,如同愛斯基摩人一般住在冰窖裏,靠捕魚為生。
我所知的一切一切都是從聖姑口中所了解到的,熟悉又陌生,然而我卻不得不相信,應該說我信任這個如月光般安和的女人。就像一隻流浪小狗,在它孤獨迷惘的時候接受到好心人的溫暖,眨著一雙溫柔信任的大眼緊隨其後,逐漸融入好心人給於的世界,並為找到生命中的定位努力地活著。真是悲哀!
我早就想來到如旗袍的線條般柔美雋秀的江南,可此刻我站在青河的石橋上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甚至覺得可笑至極。人總是犯賤的呀!做聖女的時候老是空想什麼時候自由了好好為自己活一場,可當我又不是聖女了就又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似乎缺少了人生的目標,與行屍走肉無異。
一個人冥思之時的空虛不會有人明了,白天坐在依水茶樓的窗邊看著那潺潺流水,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一眨眼的功夫那一輪明月隨著河畔的柳絮滑入水底,無聲無息。
日子是這般過的,有時輕輕飄過一陣風,心底似乎有什麼像被羽毛緩緩拂過,“姐姐!”每次這般幻聽,我便會想當時那個話語呢噥,暖暖叫著我姐姐的天真男孩。他,應該知道了一切了吧!我承認自己的懦弱,現在的我真的還不敢見他。
尤記得在冊封大典上我穿戴齊整想要好好做一名聖姑守護女媧氏,可當我從聖佛鼎中知道那個人的魂魄找到一個最適合的人是隨原時,我驚呆了,原來一切我曾擁有的都本應屬於隨原。我感到十分可恥,我偷走了隨原的東西。
我離開的時候,天蒙蒙亮。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城門口我遇見了師父。朝霞中的她,衣袂飄飄,傾國傾城。
她的聲音依舊如緩緩流水般圓潤安定,“隨心,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再留在這兒。”
我濕了眼角,從神殿封禮之後我就再也沒見任何人。躲在不屬於我的宮殿之中,不讓任何人靠近。似乎那個地方是一個隔絕外界的繭,我曾今恨它,它的束縛讓渴望翱翔於天空的我無比厭惡;可現在,它開始鬆動,不再給我保護,我卻緊緊抱住它,如同最後的一根稻草,最終我還是會從繭中摔下,粉身碎骨。
我帶了些衣物、資費,還有我喜愛的一些簪子,最後是從我學習木係法術一直跟著我的“老實鏡”。
“師父,我知道你來做什麼,青青是我的好朋友,在得知我不是聖女後它也一直陪著我,安慰我。我知道,您、小原和仙兒也在擔心我,可我現在實在無法麵對他們。求您讓我帶走他。”青青是老實鏡的名字,亦是木係法寶之一。我這次私自帶走它能在逍遙山莊掀起多大的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不再是聖女的我不會再被縱容。
我緊緊盯著眼前依舊平靜的女人,懇求道,“師父,我一定會好好保存它!”
“總是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是不會走出困境的。”聖姑緩緩走到我麵前,一雙堅定的雙眸讓我不敢直視,“心兒,我和原兒還有仙兒永遠不會拋棄你。你隻要記住這一點。”
我相信這是一句誓言,心中似乎有千層滾燙的水浪向上翻滾,溢滿了我的眼睛。我垂下眼簾,淚水毫無顧忌傾瀉出來,在他們麵前我總是自慚形穢。
鏡子從我的包裹取出,我低頭問它,“青青,你跟我走嗎?”心裏原本帶著的那些微微的不安在看到這個古銅鏡俏皮地扭擺著的時候徹底消散無蹤。
我忍不住發笑,“哈哈!青青,你太可愛了!別扭了,太滑稽了!”
青青恢複了原狀,看著明亮的鏡麵我微微一笑,這小家夥心情還不錯。
“心兒,我特地為你製作了一個夢境。你走之後,便可拿出來看。希望可以幫助你。”說話時,便有一團熒光滲入青青的鏡麵中,耳邊突然傳來聖姑的輕聲歎息:“看來你真的更適合木係靈術。”
“師父,今天是我最後叫您一聲師父,在過去15年我都不曾做個好徒弟,隻求安逸不知勤奮。在這個世界上我隻有一個弟弟,一個親如姐妹的朋友,原本沒有什麼人可以當作長輩來依靠了,可是我一直把您當做我的母親一樣。”
聖姑笑了,依舊是那樣傾國傾城。
“他們說這不是別離,隻是你去散心,他們不會來這送你。但我來了,孩子!你回來時我也會來這,接你。”聖姑說出這句話時散發出一種獨有的母性光輝,我想如果她有孩子,她定會是位好母親。
她靜靜地抱住我,渾身都是清晨露水的清香。我心中酸澀萬分,靠在她地肩頭低低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