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梳雲跨步走到我們二人中間，揪開她的手，“大王在此，還容不得你們放肆。沒看到梨美人也受傷了嗎！靖安夫人滑胎，指不定某些人的心裏還高興著呢！”
    “你什麼意思！”林玉鏡也不示弱。
    梳雲冷笑道，“某些人不打自招也沒辦法！”
    “夠了！不要再吵了！”我搖晃著頭痛發脹的腦袋，發生這樣的事情，令我始料不及。抬起頭，剛好對上他的目光。
    恍如一個世紀般長久，他無聲息地踱步走到我身旁，廣袖下的大手，微微捏了捏我冰涼的手，淡然道，“朕自會查明真相，朕也相信你絕非是那種人。”
    他的手隻停留了一會，留給我一片淡淡的餘溫，便猛然收回。
    “來人，送各位娘娘回宮！”
    “大王！”靖安夫人看著他，苦苦哀求，“請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替臣妾失去的孩兒做主！不能就這麼放過她！”
    “你先起來。”嬴政扶她起來，“此事，朕自會查明。替你和孩兒討回一個公道！”他的聲音疲憊，卻絲毫不減退一絲一毫的君主風範，靖安夫人無話再說。
    “擺架回宮！”
    “大王，大王……”靖安夫人望著他的背影，哀慟地叫喚著。
    “我們也走吧！”梳雲低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得大王今日這樣護你，不然你這次要進的可不是苦役司，而是刑部的深水大牢了！”
    我點頭，便依靠著在綠珠的身上，慢慢地往采薇宮走去。
    沒有轎輦，我們步行著往回走。
    “真是個多事之夏啊！以前，隻在別人的口中得知，宮裏是怎麼一個爾虞我詐，爭權逐鹿的地方，今時今日，隻有自己親身經曆了，才知道這裏麵的醜陋和殘忍！現在的我並非是剛進宮時的我，而大王也並非往日的大王，所以今日，當容美人當眾指出我的罪行時，大王也並沒有把我怎樣！”
    “奴婢也相信娘娘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你的相信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滿朝文武們是否相信，雖說這是後宮之事，可事關皇嗣，茲事體大，不得不深究！怕隻怕，這件事情鬧的大了，而我無法推脫責任，就連大王都無法保我！”
    前方陽光無限，雨後的光芒照射在整個天地間，泛起陣陣波光。綠珠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情後怕，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
    我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另一樁事情，於是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那個玉美人，你可曾認識？”
    綠珠的手明顯的一滯，“認識！”
    我笑道，“你們是有緣人，都是十年前進宮的。”
    綠珠仰頭，漂亮的眼睛在刺眼的陽光下，微微眯起，“娘娘想問的一定不止這些吧！”
    她如此坦白，我也斷沒有旁推側敲的必要，於是也直白問道，“我是很好奇，你與這玉美人之間的關係。”
    綠珠攙著我的手，突地默默收回。
    我徑自朝前走了幾步，她在我的身後，淡淡道，“玉美人是我的親生姐姐！”
    “什麼！”我詫異，回頭看她，她定定地杵在原地，水綠色的羅裙勾勒的她清靈無比，她眼神清冽，再次重複道，“玉美人是我的姐姐！”
    這個猜測並不是沒有想到，剛才也曾在我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可此時從綠珠的嘴裏說出來，不得不讓我感到震撼。
    “我本姓丁，家父丁昌曾是享譽京城一帶的有名商人，父親有幾房妾室，我和姐姐念珠都是二夫人所出，雖說我娘生了兩個丫頭，可是父親並沒有嫌棄，反而比其他孩子更要寵愛些。姐姐比我大上六歲，十五歲那年，就因為出眾的美貌和才情，被當地的官人看中獻給大王。”
    我聽得入神，綠珠沉浸在以往的回憶裏，麵色恍惚。
    “那時我還小，卻嚷著要進宮陪姐姐，姐姐那時還是很受寵的，於是自然有權力帶我進宮。我便時常來宮中探望姐姐，可姐姐似乎很怕我惹是生非，但凡其他妃嬪來看望她時，都把我藏起來。這也是為什麼，我能活到現在的緣故。若是她們知道，我是玉美人的妹妹，當年，就會讓我一起陪葬！”
    聽到這裏，我一知半解，開門見山地問道，“她們是誰？”
    綠珠的嘴唇輕輕顫抖，“我姐姐死因不明，雖然我不是親眼所見，可一個人，一定逃脫不了幹係！”
    “誰！？”
    “靖安夫人！”她回答地直截了當。
    我暗自思忖，若是換成從前的我，聽到這句話，肯定不怎麼相信。可是今時今日，又出了上午這碼子事，我不得不相信。當下冷笑道，“我倒是小瞧了這個靖安夫人，早前一直覺得林美人為人惡毒，沒想到，靖安夫人有過之而不及！好個笑麵虎！”
    綠珠垂下眼簾，“姐姐遇難後，丁家便是失掉了頂梁柱的茅草房，父母親一病不起，從此便是無回轉之路了。”
    “於是，你就進宮，伺機找機會報仇！”我接口道，又狐疑，“可是我見你也一直並未有行動呀！”
    綠珠忽的苦笑，搖頭落淚，“那一腳，便是我絆的，所以才會有了今天這一出！”
    我沉吟不語。
    她垂淚，“想要加害於靖安夫人，哪有這麼容易。娘娘待我不薄，如今靖安夫人同時懷孕，我自然想替娘娘，更是代我姐姐除掉她，至少也要令她失去這個孩子。五年前，正是姐姐最受寵的時候，也是靖安夫人剛進宮的時候，這個惡毒的女人心存妒意，又見我姐姐有了身孕的跡象，於是就派人害之！”
    頓了一下，她抬頭看我，“但是奴婢真的沒有想到，這靖安夫人心機歹毒至此，竟還拉您下水！奴婢愧對於您！”
    “快起來！”我伸手扶她起來，“我沒有一定點怪罪你的意思。”
    她執意，仍然跪著，“如今靖安夫人誣陷您，也完全是因為奴婢的緣故，是奴婢失策，才使您深陷這是非泥潭之中。依奴婢對這個女人的見解，還有林家的家族勢力，她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是嗎？！”我漫無交集地望向那層層疊疊的宮殿，多少的飛簷走壁，多少的勾心鬥角。嘴角微微揚起，似在自言自語，“靖安夫人，我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