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漸漸放緩馬速，雪粒飛濺而來的力度明顯減弱。
    於是車後傳來的微弱聲響隨之變得更為熹微。
    秋明索性放低了心中的焦急，縮回手去撣了撣衣衫上厚積的白雪。清脆的“啪啪”聲響，已凝結的冰塊順著馬速墜地。
    車後緊隨的聲響卻未有停歇，始終保持著不遠的距離。
    秋明不禁冷笑，偏將馬速旋即加快，馬車碾過雪塵的碎裂聲響驟然消逝，耳畔的凜冽寒風陡然呼嘯而起。
    寒風中卻仍不依不饒夾雜著緊隨不棄的氣息。
    車內的素影仿佛也感受到了車外異常的動靜。
    秋明眼角的餘光中閃現一道有力的指引。
    “秋明，”素影自厚實的車簾子後探出臉來，目光迅速掃過周遭的雪況，“往西北方去有條羊腸小道，我們往那走。”
    秋明的目光一點，與素影的心意在涼意中交會。
    獨行在外，切不可衝動行事。
    “坐穩了！”
    馬車陡然偏離正北方向，直奔小道入口而去。
    豫舒女帝坐在車內閉目養神，身形巋然不動。
    狹長小道內的沉沉朔風倒灌而出，寒風集聚，盡數施力在馬車車身上。顆粒樣的素雪借著風勢猛烈襲來，侵襲著秋明裸露在外的皮膚。雪粒就像刮刀刻過秋明早已凍僵的臉頰，並不厚重的襖衫裏倒灌進刺骨的寒風，秋明不禁倒抽涼氣。
    兩邊速速倒退過叢叢樹影，樹影斑駁，白光蔭蔽著疾馳的馬車，似乎也在模糊秋明前方的視線。
    素影就貼在車窗簾後，細細聆聽窗外的動靜。透過簾縫鑽進來的寒風，也令素影著實一驚。
    這就是南方冬日嗬，到處透著陰寒的濕氣。
    素影默默地望了眼靜坐的豫舒女帝，仍是紋絲不動。
    細密的樹林裏躥過幾道人影，蒼茫的雪地上倒映著黑灰的夜行色。
    依舊有人緊跟在馬車後！
    黑影之間接應上目光，半空中翻身縱躍，兩兩落定，已將馬車團團圍住。
    秋明見狀，瞬時抽緊韁繩，驟然收住了馬車。車身不禁朝前衝去，秋明的後背死死抵在車前。
    車內沒有聲響，女帝睜開眼來，正好對上身前素影噤聲的手勢。
    豫舒牽過素影的手，微微頷首，視線不禁朝車後依舊昏睡的男子望去，心底倒是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趕快回青山才好！
    眼睛裏不禁染上了些許的焦慮。
    “來者何人？打劫還是殺人滅口？”秋明撣了撣手臂上的積雪，自車上跳下，並不高的個子，斜抬著眼睛，定立在小道中央。
    秋明手中無任何兵器，目光並不四散，隻直直地對著前方。
    這幾位黑衣人皆蒙著麵，秋明看不見他們的臉，隻能遠遠地感受到這幾人遙相呼應的目光。
    刀光閃耀過秋明眼前，下一瞬，幾道光影已朝著秋明劈頭蓋臉而下。
    秋明靈巧的身子在刀光中連連躲閃，每次躲閃，隻令自己更靠近馬車。
    秋明的身影在車窗前一頓，猛然抽出腰間的軟劍，恰如遊刃有餘的長蛇，吐著腥紅的蛇信子。
    軟劍纏上剛硬的刀身，積蓄在刀身上的力量與軟劍的陰柔相抵觸，蠻力似施在了棉絮間，力量輕易被化解。
    秋明卻可輕易的借力打力，軟劍掃過之處，黑衣皆被割裂。
    四五黑衣人見狀身形移動，自外而內圈住秋明活動的空間。
    卻有另外三四人，逼近馬車而去。
    “素影。”車內的女帝握住了蓄勢待起的素影。
    素影感受到步步逼近的身影，“女帝，莫擔心，我們會沒事的。”
    哪一回，她們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素影，我隻是擔心秋明。”女帝壓低的聲線傳送入素影耳中，手不由握得更為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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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舒女帝的身旁驟然空出了一個位置。
    “素影……”
    不知怎麼，今日心裏總是莫名的不平靜。秋明與素影在車外生死難測，可是自己卻許不了她們未來。
    “秋明——”
    車外傳來素影的疾呼，雪地上泛起血腥的氣息。
    豫舒女帝挪了挪位置，離車後的男子更近了些。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豫舒在心底詫異，隻覺得這人的眉眼與祺瑞愈來愈相像。
    “秋明！”素影的呼喚遠了些，一股不小的力量靠在了馬車車身上，血腥的氣息遮不住地飄進車內來。
    梅花開時我就能回來，想必此時青山的的梅花都開了，可我，卻回不來了。
    濕潤的淚珠滴落在車內男子的的臉上，一滴，兩滴……綻放開晶瑩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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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上突然多出一群人。
    “一群男人欺負兩個女人！”有人義憤填膺不止，躁亂的腳步聲越靠越近。
    “秋明，你看！”素影扶著秋明虛軟的身子靠在車身上，上揚的語聲亦直直傳進馬車內。
    二十餘個看來孔武有力的男子闖入了秋明的視線中，他們雖然看來不像是武功高強之輩，但在蠻橫之間絕不輸過穿著夜行衣的刺客。
    二十餘人將秋明與素影護在了人牆之後。
    “大膽良民，瑞王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黑衣幾人又是目光相對，有一人卻是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瑞王！
    秋明轉過無力的眼來，對上素影狐疑而驚訝的神色。
    車內，豫舒仿佛是一下從天堂墜至地獄。
    “哪裏來的瑞王，我們杜大人才不會放過你們！”語氣更是激昂有力。
    黑衣人卻再不多加言語，個個縱身一躍，頓時消失在羊腸小道上。
    “秋明！”素影驚呼一聲，秋明已堅持不住地癱在了素影身上，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衫。
    怎會是他？
    豫舒在馬車內麵色黯淡。
    車內昏睡的男子也像是聽到了什麼熟悉的字眼，緊閉的眼皮微微動了動，臉上有濕熱的液體在流淌。可是他，睜不開眼來。
    “多謝各位仗義相救……”素影本想深深一躬，可是身上大半的力道已用在了秋明身上。
    “我們隻不過是路見不平，不過我們隻能送二位到這裏了。”為首的那人麵帶難色。
    素影勉強地掀開車簾，望見車內無恙的女帝，見她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到時定來軒朝杜家謝過各位！”素影一諾，扶著秋明轉身上了馬車。
    杜家？
    車內的男子仿佛又動了動僵硬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