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喬悠一步一步的靠近著，她並不確定顧洛予會在這裏，然而，剛剛辦理了出院手續，她就執拗的到這兒來找，門鈴聲不斷的響起，喬悠一遍又一遍的堅持著，終於，幾分鍾後，她緩慢的鬆開手把，眼睛垂了下去。
    夜黑得像黏稠的墨汁，攪得人看不清楚前方的明明滅滅。幽昏的地板倒映著她結痂的影子，她順著門板癱坐下來，微仰起頭，靠伏在門板上，並不在乎門裏，輕輕的開口：“很多時候，我都會半夜驚醒。貧窮的時候，生病的時候，無助的時候，害怕未來的時候，聽到飛機聲響的時候，都會做令人恐懼的噩夢。”
    她飄忽空洞的目光就像是被暗夜勾走的一縷遊魂，低低絮語：“開始的時候會嚇得大聲尖叫，掙紮著驚坐起來，後來，壓抑著，強迫著，也就隻會在劇烈的情緒悸動後揪緊被子，靜靜的從噩夢中睜開眼睛，像正常人一樣呼吸均勻的躺在床上。”不正常的看著暗夜的幽冥沉寂，冷汗涔涔的清醒到天明。
    “開始的時候，因為我玷汙了你們正常人夜裏的平順空氣，所以總是要去抱歉。”
    “後來，清醒的靜靜醒來的時候，我感到無比幸運：今晚我又裝成了一個正常人。但隨之而來的，是讓人壓抑的想哭泣的孤單。”
    “—我有多少夜，都隻看見純粹的黑色；我有多少年，都是在這樣的孤單裏醒來。”
    她背靠著門，雙手狠狠地捏著膝蓋，胸腔的熱流被直截截的吞咽了回去：“顧洛予，”
    “顧洛予，”她顫抖地咬著下唇，緊緊地攫住自己的胸口，“顧洛予，顧洛予……”
    “我害怕……顧洛予。”一滴溫熱的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僅此一滴，滑入衣闕，再也不見。
    “在我的心裏，埋藏著一段小小的華美過去，我的當下生活，還殘存著它的遺跡；我的一身驕傲，就是它印下的烙印。”
    心髒周圍的肌肉仍然緊繃著，她的嘴唇開始發白，腦海中轟隆四濺的機骸碎片快要把她的心髒刺穿了，在一片顛簸的滾滾硝火中，手慢慢地緊緊捂住自己的眼睛：“它好疼……”
    “你沒有參與我的過去，甚至於當下，你都像一隻隨時會飛走的鷹。這讓我感到惶恐、不安和防備。”
    “因為你太遙不可及了，所以我隻能在後麵理智的拆解著我們未來的牽連。”
    “為什麼我們沒有在很遙遠的過去相遇呢？那樣，你就會知道，很多時候我選擇疏冷沉默的原因了。”
    “顧洛予，我不會道歉。”因為你是顧洛予，所以我不會道歉，欠你的，我會用一輩子的良心去償還。
    顧洛予蜷倒在門狹縫旁，手一直緊緊地旋握著門鎖，他垂掩著頭，胸腔翻湧起被震碎般鈍鈍的裂痛：喬悠，你是在以什麼樣的心情在憶說著？那些你自己都不敢去觸碰的回憶，你又怎麼敢對著別人挖出來？
    待喬悠離開後，顧洛予驅車出門，撲簌撲簌的夜雨洗劫著這個城市，顧洛予行駛在煙雨罔漫的街道上，滌蕩過的空氣夾雜著些許清湛的味道，車燈照徹著粗篩而下的斷針，廣告屏上冰冷的熒光緩慢的流向液態的天空……
    盛融胡亂的吸著煙，不停地吞吞吐吐，吸到一半又隨手丟掉：“你到底在幹什麼？明天就要訂婚了你卻突然說取消？”
    盛豫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動，他的身形巍巍的顫抖了一下，沉吟了半晌才壓低了嗓子道：“她的背叛，我不能原諒。”
    盛融蹙起了眉，一旁的顧洛予冷哼的譏誚出聲：“出軌的是你兒子，我的表哥被悠悠捉奸在床，而且床伴對象還是她最好的朋友。”
    盛豫愕然地望向盛豫，隨即眼角暗暗抽動的皺紋漸漸浮現出那種類似絕望的、無法傾訴和解脫的痛……
    室內的溫度好似在急劇下降，空氣中漂浮的塵礪好像快要被凍結，顧洛予拿過律師遞來的資料，皺了皺眉，轉移了話題：“官司很難打，你們的控訴沒有多少法律依據。”
    盛豫恢複波瀾：“最主要的是獲得公眾的支持，”他略略一頓：“通過媒體來扮演受害者的形象，是必須的。”
    “如果聲稱公司有麻煩並且讓人誤認為是你們自己公司管理不善，那麼公之於眾會使你們顯得很愚蠢。”顧洛予適時提醒。
    “ROYAI公司經營狀況的惡化、銷售萎靡的事實很可能隨著這次的官司曝出水麵，到時候所造成的ROYAL品牌價值的損害是無法估量的。”盛融深深的擔心。
    “張中興未經認可就對ROYAL的設計做出改動，甚至“夾塞”其他款式，這觸犯了我的底線。”盛豫鋒薄的嘴唇冷冷地開口。這些設計盛豫看都沒看過，更不用說認可了，對於一個連公司內部使用的紙夾種類都要做出規定的嚴謹設計師來說，“夾塞”他從未見過的設計，這挑戰了他的忍耐極限。
    盛融道出疑問：“張中興的行動，有沒有查出到底意欲何為？”
    盛豫的眼睛驟然灰白，表情罩抑著鬱糾：“他不單是為了追求高額的利潤，他曾經是高也集團的高級部門經理，輔助喬易打拚下了高也集團，而喬悠，是喬易唯一的女兒，本名喬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