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揚在桌旁坐下，將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手按在上邊，慢慢攥緊，直要揉爛。
    “玉暄是中毒了，但具體是哪種毒，我沒有辦法判斷。信上到底怎麼說？”路錦恩見司空揚不語，先開口問道。
    “雨盈散。”司空揚輕輕說道，灼灼的目光飄渺地朝向遠方，片刻後又寫滿了決絕。
    路錦恩心裏一緊，不覺皺起眉頭。
    雨盈散的毒，有千種萬種搭配的方法，除了配置之人，沒有人可以製作出它的解藥。
    中了雨盈散的人，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隻是會一直昏迷不醒。
    然而，如果在半月之內不能服下解藥，此人的壽命便隻餘下了十年。
    “從玉暄失蹤之日算起，到下個月初八，整整十四天。司徒曠為此真是煞費苦心！”司空揚咬牙道，似乎在和路錦恩說話，又似乎是自言自語。
    “下個月初八？怎樣？”路錦恩忙問道。
    司空揚不語，抽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錦恩，去取一隻碗來。”突然撐著桌子站起身，司空揚說著，來到謝玉暄身邊坐下。
    “大哥？你要做什麼？”路錦恩隱約感覺出司空揚的心思。
    “我不能等到下個月初八，更不能把玉暄的命運交到司徒曠的手上。快去。”
    “可是……大哥！”路錦恩不僅不走，反而上前兩步，“你這樣做，必然元氣大傷啊！”
    “那你說如何？”司空揚突然說道，那冰冷的語氣將他內心的焦急全部出賣。
    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許多。三位兄弟和飛煙，是他在這世上最重的人，無論是誰，他都不能失去。
    傷元氣，算什麼？！
    路錦恩明白，也不敢再多說，猶豫了一下，轉身出門。
    司空揚從路錦恩手中接過那隻白瓷的碗，拿在左手，右手緩緩抬起，運氣，淡淡的白色霧氣在他的掌邊繚繞。
    身邊，路錦恩緊緊握著司空揚的劍，雙手不由地微微顫抖。
    “來吧。”司空揚將繚繞著白霧的右手向路錦恩伸出。
    路錦恩輕舒一口氣，映在牆上的劍光漸漸拉長。
    鋒利的劍刃從司空揚白皙的手掌上劃過。劍過之處，鮮血迅速覆蓋上來，拉開一道不規則的弧線。
    司空揚翻過手心，鮮血一滴一滴地擊打著碗底，從沉悶到清脆。
    鮮血不再滴下之時，才剛剛盛滿了半碗，而司空揚的目光已經有些飄忽。
    他眉頭輕蹙，猛地調動內力，硬是將不再流血的傷口衝開，鮮血再次滴落。
    “大哥……”路錦恩想要阻止，卻又不忍，不忍半途而廢，不忍玉暄命懸一線。
    他又能如何選擇呢？隻能別過身去，默默地咒罵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是自己當初不能控製自己的感情，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並且一直走到了天涯盡頭，才明白。
    其實前路一直都不曾存在。
    司空揚的臉色由慘白漸漸變得有些發青，而鮮血也已經基本觸到了碗沿。
    “錦恩！”司空揚突然叫道，聲音極為脆弱，似乎一觸即碎。
    路錦恩聽到聲音不對，連忙回頭，看到司空揚幾乎已經撐不住，雙臂劇烈地顫抖著。
    他連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碗。
    司空揚調理了一下氣息，就虛弱地靠在床邊，輕輕喘息，如釋重負。
    “大哥，你還好嗎？”路錦恩問道。
    “嗯。”司空揚點頭，似乎說話也是一種奢侈，“喂他。”
    路錦恩小心翼翼地托起謝玉暄的頭，萬分謹慎地將碗湊到謝玉暄嘴邊，喂他喝下去。
    服下這劑“良藥”後的謝玉暄，臉色漸漸有所恢複，痛苦的神色也有些舒展。
    不久之後方品淵也回來了，了解過情況，和二人一起靜靜地坐著，注視著謝玉暄。
    突然，外邊傳來一陣啼哭，奶娘“噢噢”的撫慰聲幾乎同時響起。
    路錦恩不放心小藝涵，想要出去看看，而就在他走到門口將要推門走出的時候，謝玉暄突然咳嗽起來。
    路錦恩轉身時，正看到謝玉暄的口中有鮮血湧出，瞬間浸透了枕頭。
    司空揚強撐著坐得近了些，而路錦恩知道，他沒有力氣照顧謝玉暄。
    “二哥你照看三哥，我替你看藝涵。”方品淵難得反應這麼快，他自知對於雨盈散這種毒一竅不通，在這裏一點忙也幫不上，不如打打下手。
    路錦恩衝到床邊時，謝玉暄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
    “玉暄！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路錦恩連連問道。
    “二哥？”謝玉暄虛弱地望著路錦恩，有些迷茫地問道，無力地抬起手。
    路錦恩輕笑，眼睛裏淚光閃爍，連忙握緊了他的手。
    這兩個字，是此時此刻能夠給他的最大安慰。
    謝玉暄的目光緩緩地望向四周，似乎要尋找什麼，終於落在司空揚的身上。
    看到他蒼白的麵容，謝玉暄立刻明白，自己是如何蘇醒的。
    一個微笑，一個目光，個中包含千言萬語，已經不用多說，他，他，如果他也在，都會明白。
    謝玉暄顫抖著抬起另一隻手，緩緩地伸向司空揚。
    司空揚輕笑，握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顫抖。
    我們的力量，共同的力量，屬於每一個人。
    “司徒曠要以婚約之名取飛煙為妻，你知道嗎？”謝玉暄恢複了些說話的力氣，就立刻說道。
    “嗯。”司空揚答道，“等到那一天，我就有機會把飛煙救出來。”
    謝玉暄皺眉輕道：“可那究竟不是長久之計啊。司徒曠怎肯罷休。”
    “你有其他辦法？”司空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