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煙睜開眼睛，卻覺眼前一片朦朧，使勁定了定神，才能夠看清楚，自己躺在一張榻上，軟軟的，幾乎將她陷了進去。
    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柳飛煙努力了半天，才掙紮著坐了起來。
    頭有點暈，她用手扶住頭，使勁搖了搖，才睜眼去看眼前的世界。
    身邊掛著粉紅色的帷帳，一旁一張小桌，正對著自己的是一個梳妝台，鏡子裏映出她憔悴的容貌。
    這樣的擺設她簡直再熟悉不過，她在這裏度過了十幾年啊！
    不過，一年以前，她就已經與這個地方徹底告別了，從心底裏不願意再回來！
    柳飛煙一驚而起，卻感到一陣暈眩，她連忙扶住一旁的欄杆，努力站穩腳步，盡力回憶昨天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裏。
    在她全部的記憶裏，昨天自己聽了司空揚的話，回屋準備睡覺。她卸了妝，躺下，手中握著司空揚送給自己的發簪，端詳許久以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是自己睡著以後……
    柳飛煙仿佛突然清醒了，開始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透過門窗，隱約能看到一些人影站立。她走到門口，試著推了推門，卻並不意外地發現門從外麵上了鎖。
    柳飛煙雙腿發軟，重新坐下，用盡全部力氣大喊道：“來人啊！有沒有人！來人！”
    大叫幾聲後，果然有人推開了門，快步跑了進來。
    是一位老婦人，綰在頭上的發髻已然花白，眼角爬滿了皺紋，走起路來也有些蹣跚。
    “小姐？您醒了？”老婦人顫聲道。
    “奶娘？”柳飛煙蹙眉，“奶娘……”
    淚水從眼眶滑落，柳飛煙聲音有些顫抖，緩緩伸出雙臂。
    這位老婦人本是表哥司徒曠的奶娘，後來自己住到舅舅家以後，也是她，做了自己的奶娘。
    在她的心裏，奶娘就好象自己的親娘，曾經給予過自己那種從沒有感受過的母愛的溫暖。
    當初自己離家尋找司空揚的時候，為了不讓奶娘擔心，表哥要自己不要告訴奶娘，自己便也沒有像奶娘辭別。第二次，自己走得急，也沒能見她一麵。
    此次相見，竟會在這樣一個情境下？！
    “小姐……”奶娘顫顫巍巍地摟住柳飛煙，也是淚流滿麵，“老身想念您啊！”
    柳飛煙和奶娘分開，問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裏？”
    奶娘一愣，懊惱的表情開始在臉上蔓延，低下頭，歎息道：“是少爺，帶您回來的……”
    “奶娘！您知道表哥他……”
    “老身知道！知道！他為了蘇姑娘，要找小姐您、漂泊公子和蘇姑娘的相公報仇……”奶娘打斷道。
    柳飛煙顰眉：“那他把我關在這裏，是要做什麼？”
    奶娘搖搖頭，無奈道：“少爺說……說要遵從老爺的意願……娶您。”
    “什麼？”柳飛煙瞠目結舌。
    “小姐，既然這是老爺臨終前的吩咐，您就從了吧……”奶娘的聲音很低很低。
    淚水再次溢出眼眶，柳飛煙拉住奶娘的手，說道：“奶娘，我求求您，您放我走吧！我不能嫁給他！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小姐……”奶娘雙手顫抖，“您就嫁給少爺吧，你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老身了解少爺，他是不會把您怎麼樣的！”
    “不……”柳飛煙搖頭，“您不了解，表哥他已經變了！蘇姐姐去世以後，他就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況且……”
    淚水洶湧，柳飛煙雙腿一曲，竟跪在地上，連聲道：“奶娘！求求您，放我走吧！我真的……”
    話音未落，隻聽房門發出一聲巨響，柳飛煙驚詫地望向門口，卻見到一襲藍衣的司徒曠，站在門口。
    奶娘回頭，看到司徒曠，連忙抹了抹淚水，伸手將柳飛煙扶起。
    柳飛煙深吸一口氣，便也站了起來，用袖子擦拭眼淚。
    司徒曠雙手負後，上前兩步，臉上表情淡漠，冷冷道：“奶娘，您先出去吧。我有話對她說。”
    奶娘看看司徒曠，又看看柳飛煙，無奈地搖搖頭，轉身退了出去。
    室內隻剩下司徒曠和柳飛煙兩個人，柳飛煙側身而坐，司徒曠也側身而立，氣氛一下冷到了極致。
    過了一會兒，司徒曠在桌旁坐下，自己倒上一杯茶，潤了潤嗓子，說道：“奶娘把我的打算都告訴你了，是嗎？”
    柳飛煙淡淡地說道：“我不會嫁給你的。”
    “哦？是嗎？”司徒曠輕笑，指尖摩挲著茶杯上的釉彩，“當初呢？不是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嫁給我嗎？”
    柳飛煙無言以對，片刻後說道：“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和蘇姐姐……對不起……”
    “對不起？嗬。”司徒曠冷笑，“你以為用三個字，就能彌補我嗎？對不起……對不起，能把寒兒換回來嗎？嗯？！”
    柳飛煙站起身，靠近司徒曠兩步，低聲道：“我不會，也不能否認，我有對不起你，對不起蘇姐姐的地方，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彌補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彌補？彌補？嗬，可笑！”司徒曠突然站起，將手中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又一巴掌甩在柳飛煙的臉上。
    “你的所謂彌補，能讓寒兒重新回到我身邊嗎？”司徒曠指著跌在地上的柳飛煙怒喊道。
    柳飛煙用手捂著火熱的臉頰，淚水從眼角滑落。
    自己，和從小伴著自己長大的表哥，居然走到了今天？
    她掙紮著站起身，麵對司徒曠，用顫抖而堅定的聲音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嫁給你的！”
    司徒曠卻瞬間鎮定了下來，一甩衣擺，重新在桌旁坐下，冷冷一笑道：“先別急著拒絕。咱們來談談條件。”
    “什麼條件？”柳飛煙冷冷道。
    “你嫁給我，我就放過司空揚。”司徒曠輕笑，雙手狠狠握成拳頭。
    “司空揚？”柳飛煙大驚失色，“他怎麼了？”
    “你別急，他現在還沒怎麼。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向聖上舉薦他，入朝為官。”
    “為什麼？你想怎樣？”柳飛煙驚道。
    “司空揚，江湖傳聞，‘身有大才而不仕’。所以，他定然不慣官場吧？到時候，我隻需略施小計，必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司徒曠依然笑得雲淡風輕，最後那幾個字，卻是咬牙說出的。
    柳飛煙心裏一震，雙手緊緊握住衣角，一時不知所措。
    片刻後，司徒曠繼續說道：“你若答應，我便放了他。到時候……你們兩個人欠下的債，你一個人來還，就夠了……”
    柳飛煙眉頭緊皺，驚詫地望向司徒曠，卻見他莞爾而笑看著自己，眼底卻全無笑意，冰冷至極。
    她不能，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害了他……
    “那路錦恩呢？”柳飛煙的聲音瞬間完全冷卻，感情似乎全部凝固。
    “哼！”司徒曠冷笑，“我隻答應放過司空揚一個人，不要跟我談別的條件！否則別怪我讓你們三個人都死無全屍！”
    看著司徒曠扭曲的麵龐，柳飛煙緩緩閉上雙眼。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