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煙雙手緊緊攥成拳頭，盯著屋內溫柔的燭光中穩婆的身影匆忙地來來去去，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她雙手合十，口中默默祈禱，希望上天保佑蘇若寒這個苦命的女子，讓她從此以後能夠平安快樂地生活。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暗藍色的雲彩開始在天際蔓延開來，幾絲陰晦遮蔽了本應灑下的陽光。
    突然，一聲響亮的啼哭，從屋子裏傳來，仿佛在向大家宣布著什麼喜訊。
    大家看到，屋內的穩婆，懷裏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一個瞬間，屋裏早已經暗淡下的燭光竟突然大亮，希望仿佛在那一刻誕生。
    穩婆推開門，急匆匆地抱著孩子走出門。
    她剛剛在台階上站穩，路錦恩和柳飛煙便奔了過去，一眼向懷中的小嬰兒望去。
    那小嬰兒生的粉/嫩嫩的，哭起來的聲音分外響亮，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兩個人還沒有看清那孩子的具體模樣，穩婆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在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時候毫無預兆地砸下，瞬息將所有的興奮和喜悅一掃而光。
    “令千金平安，不過尊夫人……恐怕……不行了……”
    路錦恩抬起頭，盯著穩婆，雙目之中寫滿了難以置信，晶瑩的淚光開始盈盈地閃動，聲音竟頓時沙啞：“你說……什麼？不行了，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公子，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路錦恩用牙狠狠地咬住下嘴唇，轉身向屋裏奔去，再也沒有心思顧及自己新出生的孩子。
    方品淵和謝玉暄兩兩對視，目光凝滯，眉頭緊蹙，滿是驚詫和悲哀。
    柳飛煙隻覺得心裏猛地一抖，耳朵裏嗡嗡作響，雙手也禁不住地顫抖，重複道：“不行了……你說她不行了？！”
    “對不起，小姐……對不起……”
    蘇姐姐，她會死？她會死？！
    這是真的嗎？這怎麼會是真的？
    昨天睡覺之前她還對自己溫柔地道了晚安，看著自己慢慢地合上房門，那時她的雙頰粉白，笑容暖如春風，雙手也溫暖至極，那麼真實地站在自己麵前……那麼真實……
    是夢麼……
    突然，腦海嗡的一聲，柳飛煙頓時感到眼前被黑暗所覆蓋，雙腿酸軟，全身的力氣似被抽光，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眼睛什麼也看不到，但她能夠感覺出自己倒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並且聽到謝玉暄叫她的名字——“飛煙，飛煙”……
    路錦恩奔入房間裏時，蘇若寒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雙目微閉，臉頰慘白，嘴唇也毫無血色，頭發全部濕透，絲絲縷縷地緊貼在臉上，襯得氣色更加不好。
    路錦恩心痛如割，衝上前去，緊緊握住蘇若寒的手，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口中喃喃道：“若寒，若寒，你醒醒……醒醒……”
    蘇若寒眉頭擠成了一團，表情極為痛苦，並不睜開眼睛，似乎已經不醒人事。
    “若寒！若寒！你不能就這樣走啊！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還對你有‘永遠’的誓言啊！如果你走了，我向誰兌現呢？若寒……”
    路錦恩一聲聲哭泣著，呼喚著，將蘇若寒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渴望用自己的溫度來溫暖她逐漸冷卻下來的身體。
    謝玉暄將昏迷的柳飛煙安頓好，卻又不放心路錦恩那裏的情況。擔心如果出現什麼意外，不會武功的方品淵無法應付，便急急忙忙地衝進了路錦恩的房間。
    路錦恩一聲聲的呼喚，蘇若寒終於隱約聽到了，她緩緩地睜開眼，雙眸中卻毫無神采，朦朦朧朧地看著路錦恩。
    “若寒，你醒了？你怎麼樣？”路錦恩感到心裏燃起一絲希望，雙手握得更緊，連聲與她說話，“為了我們‘永遠’的約定，你也要活下去啊！”
    “永遠……”蘇若寒低聲重複，聲音虛弱。後竟輕輕一笑，猶如一陣清風從臉龐拂過，神情卻極為恍惚，長開嘴艱難地想要說什麼給眼前的人。
    路錦恩蹙眉，趕緊俯下身子，將耳朵湊在蘇若寒的嘴邊，一滴淚水淌在了她的臉龐上。
    蘇若寒口中喃喃，聲音極低，似乎在對路錦恩說話，又好似對著自己眼前展開的美妙幻境低語——
    “我們說過了永遠，你千萬不要忘記啊。
    “千寂。”
    話音落，四周霎時被死一般的沉寂所籠罩，連晨鳥的低鳴都停歇了。
    路錦恩聞言，仿佛受了當頭一棒，心裏頓時被嚴冬所覆蓋，雙目淚水洶湧。
    他抬起頭，呆呆地望著蘇若寒，卻看到她的雙眼已經閉上。
    她的臉上掛著幸福而安詳的微笑，仿佛在臨走之前看到了人世間最美麗的景致，一行淚水從眼角滑過，留下一道柔軟的痕跡，在逐漸明亮起來的光線中微微閃動。
    這名女子，在經曆了短暫而又苦難的一生之後，拋棄了愛著她的夫君和她愛著的孩子，離開了這個世界。
    但是，即使在碧落黃泉的前一刻，她仍舊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昔日幸福的幻境中，在內心的深處仍舊無法放開那早已斷開的牽絆。
    唯願來生，能夠如她所願。
    隻不過，今生欠下的另一個男人的債，她又如何去還呢——
    “若寒——”許久之後，路錦恩終於大哭起來，將蘇若寒僵硬的屍身摟在懷中，嚎啕大哭。
    謝玉暄緩緩邁開腳步，一滯一滯地來到路錦恩身後，雙手漸漸握起，靈動的雙眸中淚光閃動。
    方品淵也已然來到屋內，站在謝玉暄身邊，手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謝玉暄輕歎一聲，皺眉對方品淵輕聲道：“一會兒飛鴿，叫大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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