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何樂掩住嘴輕輕咳了幾聲，端起的酒杯凝在空中忘記放下，他有些別扭的看向卓炎。
    卓炎仍是一臉笑意，眉眼彎彎的，仔細看去，半分疑惑也沒有。
    空氣凝固了幾秒，見卓炎雖然在笑卻沒有說話的打算，何樂微微失神，麵對李錫晟的目光卻瞬間有了笑意：
    “喂，你說什麼呢！”
    腳步虛浮的李錫晟慢悠悠的晃到李錫瀾身後，伸展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噴著酒氣笑道：“抱歉抱歉，喝多了喝多了。”
    卓炎何樂相顧無言。
    “那什麼，卓炎，”李錫晟突然蹦起來，伸手拍拍頭，說道，“你要想辭職先給我說聲。”
    卓炎愣了一下，失笑：“好啦好啦，是我不對，會改的。”
    聽了卓炎的回答，李錫晟哼哼唧唧身子再次軟了下來，掛在李錫瀾身上搖搖晃晃，左親親右吻吻。
    李錫瀾低低喊了聲“哥”，然後站起身將醉醺醺的李錫晟扶住，向何樂歉意的一頷首，拖著還在呻吟的李錫晟走了出去。
    “哎喲！”等到那兩人的腳步聲都遠了，卓炎才猛地一拍手，聲音大的使何樂立即轉頭來看他。
    “怎麼了？”
    “不是說好了請我們嗎，怎麼最後還是我們付錢？！”卓炎小臉哭喪著，嘴癟的跟。。。跟那什麼似的，“李錫晟這人不人道啊！該是多少白花花的銀子付之東流啊！”
    伸手拍拍卓炎的肩，何樂一臉得意：“別擔心，你情哥哥我有的是錢！”
    “去你的！”卓炎一愣，接著朝何樂的胸口打了過去。
    沒想到何樂卻沒有躲閃，這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上，錘擊的聲音卓炎聽的那是清清楚楚，他觸電似的收回手，看到何樂驟然蒼白的麵色心裏緊張的要死。
    “好小子。。。吃什麼長大的……這麼有勁兒…”何樂“吭吭咳咳”呻吟幾聲，微彎著腰揉搓那承受了卓炎重力的皮膚。
    卓炎沉默，扶他起來心疼的揉了揉胸口。
    “疼不疼？”
    “能不疼嗎？用了幾成勁兒啊你，痛死我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沒躲開。。。。”
    何樂扣住卓炎的下巴，惡狠狠的說了句：“我也得躲的開啊！”
    從十六夜門前到停車場，一整段路卓炎都沉默不語，低著頭跟在後麵手偷偷攥住何樂的衣角。
    胸前被打的地方仍然存留著痛楚，卻沒有被卓炎揪住衣角的感覺清晰，何樂側身將卓炎一把摟進懷裏，緊接著輕柔的吻落在他被頭發壓蓋的額角。
    “沒事兒了，已經不疼了，你不用自責，我知道隻是玩笑。”
    卓炎抬起臉，交錯的發絲下麵何樂竟看到了通紅的鼻尖和泛著水霧的眼睛，仿佛那裏麵的水珠馬上要滾落出來似的。
    “喲，怎麼了啊？真的不疼了，我耐打著呢，你再打幾下也不疼，真的真的！”何樂慌了，撥開劉海仔細端詳卓炎的神情，紅通通的，可愛是不假，可也要看是建立在什麼上的可愛……
    比如這時，是心疼。
    用力的抽抽鼻子，卓炎搖頭，說道：“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想哭。”
    何樂愣了。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卓炎，不堪一擊，即使輕輕觸碰也會支離龜裂成一地血肉。
    聲音有著微微的顫抖，冷風刮過，餘音在風裏蕩了幾蕩才飄進何樂耳朵裏，仍然是寒顫顫、軟綿綿的，因為哽咽，帶著沙啞和輕柔。
    “外邊冷，我們進車裏說。”何樂冷不丁的寒了一下，接著摟著卓炎坐進車裏。
    經過玻璃的隔絕，風聲漸漸消失，隻有路邊被風吹的搖擺不停的樹枝才顯現出，這風的確存在。
    開了空調，等到車裏溫度呈現上升時，何樂才開口：“說吧，說出來好受點。怎麼就想哭了？”
    卓炎呼吸變得急促，聲音顫抖的更加劇烈。
    “你態度轉變的太快了，一開始就讓我感到不真實，後來相處久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是，今天聽了他的話，那種感覺忽的跑出來了，我害怕……”卓炎頓了一下，抬頭迎向何樂的目光，“何樂，我真的害怕你會離開我……”
    “先不論感情，單是這種心理就在不停的折磨我……”
    “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僅僅是因為，我在乎你……”
    “何樂，我好在乎你你知道嗎？”
    卓炎苦笑，連自己也在不經意間刻意的改變了，在人前紅了雙眼含了水霧，可是以前打死都不會做的。他感覺的到，過去引以為傲的自信和瀟灑在一點點的流失，在他以為密不透風的世界裏，最終還是幹涸掉了。
    畢竟也在這世界上活了二十幾年，一些事情即使不願相信卻還是要明白，的確，壓力是很大的，對卓炎來說，無形的壓力遠遠比有形的沉重的多，難熬的多。要麵對，要麵對……這種話已經說了無數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拿什麼去麵對……
    理智嗎？笑話，怎麼可能……
    悲哀嗎？笑話，它有什麼用……
    不管怎樣千方百計的琢磨，等到它到來時，醒悟的瞬間，也淚流滿麵了。
    會嗎？會嗎？離別的時刻，真的會到來嗎？
    何樂笑了一下，揩去卓炎臉上的淚水，毫無歇止的說了下去。
    卓炎一直在靜靜且認真的聽著。
    整個世界都消失了，隻有他，隻有他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繚繞。
    他從來都是個現實的人，何樂自然也是，不得不說，他對這個社會了解的很透徹，所有的話都是針對目前的現狀和未來的可能而說的，句句在理，準確無誤。
    一番話說完後，卓炎的心又涼了半截。
    “阿炎，世界上所有的人我都可以背叛……”
    “可是，隻有對你……”
    “背叛等於自殺。”
    卓炎歎了口氣，將頭轉過去，說：“好啦，開車吧。”
    不管是什麼，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哪怕那是攸關生死的決定，我也會去做，會陪你一起麵對。
    “阿炎。。。我想，就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