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整，鬧鍾響了。
    宮宇爍扶住額頭，緩緩睜開眼。
    太陽穴依然抽疼得厲害……昨天又夢見父親了，自從父親離開後，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裏，帶著久違的慈祥笑顏。
    抓抓頭走到客廳，什麼響聲從廚房的方向傳來，滋滋的，混雜著誘人的香味。“什麼味道……”他喃喃，進了浴室。
    洗漱完畢，當他走出來，看見小鹿係著圍裙，站在飯桌旁朝他微笑，桌上是他做的早餐：白粥，煎蛋和烤麵包片，很奇怪的搭配，但看起來很美味。
    宮宇爍心中微微一震，暖暖的感覺湧上心頭。
    已經有多少年沒在家裏吃過一頓飯，似乎早已忘了這種感覺：有個人在家裏做好飯等自己回來，不管多晚，也總會笑盈盈地為自己遞上筷子，看著自己把盤子裏的東西全吃光……這種細微的幸福感覺，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在桌邊坐下，小鹿立刻小心翼翼地地上筷子：“冰箱裏沒什麼東西，隻有雞蛋和麵包，我就煮了些粥……哥哥你餓了吧，快吃吧。”
    點點頭，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像是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人遇到綠洲一般。
    小鹿有些開心地開著宮宇爍的吃相，之前還怕哥哥不喜歡他做的東西，看來自己多慮了。
    咬著烤麵包片，宮宇爍口齒不清地問：“怎麼，你不吃嗎？”
    “我吃了兩片麵包，不餓。哥哥你多吃點吧。”小鹿又給他夾了一片煎蛋。
    看著小鹿純真無邪的笑臉，宮宇爍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被什麼東西牽動了，帶著奇怪的節奏跳躍著……壓抑住異樣感，他鎮定地放下筷子：“小鹿，我要去公司了。這幾天你先好好休息，下個禮拜我會為你聯係好學校。”
    “嗯。”小鹿抬頭，忽然和宮宇爍一個直視，趕緊尷尬地又低下頭，耳朵也微微泛紅。
    他似乎從來不敢跟他直視……
    穿好外套，宮宇爍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旋風一樣的出了門，走之前突然想起什麼事情，轉過頭對小鹿說：“下午我會讓小鍾帶你去買東西，你乖乖呆在家裏等他，知道嗎？悶了的話就看電視，上網都可以。”
    小鹿點點頭。
    ***
    開完股東大會，關於聯聲通訊的收購案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呼！”猛地靠在皮椅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給身下可憐的椅子，宮宇爍慢慢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父親的音容笑貌。
    他欠父親的太多了。
    從九歲起，父親是背叛者，而母親和自己是他一意孤行的犧牲品的這種觀念在他腦中根深蒂固。當外公準備將他送到美國讀書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對於這個叫父親的男人竟沒有一絲留戀和親情，這個男人最多隻是將他無用的基因給了自己，除了這個，他跟自己還有什麼其他的關係，連姓名，都不是他給的。
    於是他一去就是十二年。十五歲時母親也移民過去了，母子二人在美國遠離家族勢力紛爭，過了著平淡的日子，直到外公立下遺囑將公司交給他，他才從美國又回到這片令他參雜著無數情感的故土。
    所以，他欠父親的不僅僅是一個兒子的責任，更是一份牽掛，親情……甚至理解。
    他太自私了，這十五年來對於父親隻剩下怨恨和不滿，卻一次也沒有站在他的立場想過……父親是個渴望自由的人啊，難道離開他和母親的生活對他而言不是一種解脫，一種心靈的慰藉，一種自我的放逐……所以，自己終究是沒有過多的立場，更沒有過多的理由來怨恨父親十五年，任憑歲月奪走一個男人一生的光陰，奪走這血濃於水的親情！
    “叩叩叩！”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
    一個身材與他差不多高大的男人推門進來，身上的深色西裝十分合身，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挺拔的身姿。
    男人徑直在辦公桌對麵的灰色沙發上坐下，自在地點燃一支煙，慢吞吞地吸了幾口才開口道：“聯聲通訊的案子完了，我想休假。”
    “沒問題。近段時間內沒有很重要的case。想去哪？”
    羅佑很少要求休假，像他這種拚命三郎，生命中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基本上都獻給辦公室了，現在忽然提出休假的要求，令宮宇爍有些吃驚，不過他很樂意批準，這個工作狂也應該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了。
    “哪也不去，家裏呆著！”羅佑伸了個懶腰，軟綿綿地倒在沙發裏。
    “呆什麼呆，再呆下去你非生黴不可！這樣吧，你去歐洲散散心，意大利法國都不錯，我馬上叫cina去幫你辦手續。”
    羅佑雙臂搭在沙發上，頭朝天，有氣無力地：“哎！那好吧，出去走走也好。”
    “我說你這是怎麼了，這麼沒精神。”宮宇爍皺起眉，忍不住問。
    “哎~~~~宇爍，我被Monica甩了……”羅佑雙手捂住臉，悲涼地拉長聲音。
    “然後呢？”
    “然後呢？什麼叫‘然後呢’？然後我就變成這副鬼樣子了！”羅佑不快地提高聲調，眼神抱怨地看著他。
    宮宇爍麵無表情，慢條斯理地抬起右手一根一根地伸出指頭：“從高中開始，Jessica，Jenifer，Catherine，rosemary，Lina……加上Monica，剛好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