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麼？”
    顏易笑一邊問著，手頭正一邊整理著被墨曉夕搗鼓得天翻地覆的浴房。
    奚詠彥倚在門口看著他，時久才開嗓，但不是回答而是個問，“你哥到底在想什麼？”
    顏易笑稍許停下手，側眼睨過去，掛上淺淡的笑容，“他不是我哥。”
    “我沒有其他意思，可我畢竟是個外人，在我看來，你和他是兄弟。”
    顏易笑把所有瓶子有中文字的一麵放在外側，接著伸手打開窗戶。
    落雨的夏末，夜深得格外早些，對麵的洋房裏透著幾束燈光，大約是還有誰在皇朝club辦公吧。
    “在這件事裏頭，我才是外人不是麼？”
    奚詠彥倒抽一口氣，輕輕再吐出來時，稍稍點了點頭。
    “你要這樣躲著郭蕊也不是辦法，父母那裏也不好交代。”
    “。。。今天原本是打算去說清楚的，但是。。。”
    “還有但是？”
    奚詠彥忽而哼笑一聲，“墨曉夕，完全不在情況裏頭，但我這一個禮拜的意外基本都牽扯上了他。”
    背著奚詠彥，顏易笑的嘴角不經意畫了個溫柔的弧，“我今天所有的意外把我之前所有的不出意外都補齊了。”
    “繞口令？”
    “靠！”顏易笑轉過頭來，“走吧你！？”
    奚詠彥咯咯笑起來，朝笑少揮了揮手，正準備回去。
    “喂！我也打算去看看，你能進後台麼？”
    奚詠彥剛打開寢室門，聽見笑少這有些令人意外的話，短暫吃驚後加個反問，“因為墨曉夕？”
    “我怕你把人女生弄哭了。”笑少冷了冷臉。
    “你喜歡的是男人吧？！”
    此言落罷屋裏頭卻沒了聲音。
    顏易笑喜歡男人的事對周圍了解他的人而言並不是什麼秘密，但就像先前說的，在皇朝裏頭真正了解他的人並不多，如果秘密是以了解它的人的個數來計算的話，那無疑，它就是個秘密了。然而，顏易笑本身卻是沒有打算隱瞞什麼的，隻是他生性獨來獨往，不見得沾染上圈子裏頭沉底烏煙瘴氣的陋習，倒也沒有情人，也並不適合做床伴，他性趣缺缺，言辭漠漠，更不肖說要有人來關心他的性向到底如何，是否需要支持和幫助。
    而奚詠彥呢，典型的好好先生，見著可憐無助的，瞧著放心不下的，都免不了要去噓寒問暖。在別人眼裏，他有對善良的父母，他衣食無憂，他生來就是坐享其成的太子，隻肖衣冠楚楚冠冕堂皇繼承祖業官缽。他純色漸亮，一眼看透，也不需要有什麼秘密來潤色，自然也不會有人來關心他是不是有什麼與眾不同的陰暗麵或諸如此類。
    奚詠彥與顏易笑性格可謂正反兩麵，卻同時落了個相同的待遇境地。一個因為疏遠人群還被人群冷落，一個因為縱深在人群裏被人群忽視自我。如是來看，他們都存有些性格缺失的毛病，但老天都公平，賜予他們出眾容貌和過人才華。
    然，他們彼此卻並沒有因為互補而產生什麼別樣情愫，理由我們還得細說各種其他，但，來日方長。
    奚詠彥想，其實自己和他是沒什麼差別的，唯一的區別大概在於顏易笑是個gay但沒有喜歡的人，而他自己，是有了喜歡的人才成了灰色地帶邊緣族群的新進。
    於是，這實屬巧合的玩笑口吻倒讓奚詠彥個老好人又開始胡亂萌生出了罪惡感。莫不是把二少爺惹惱了吧，正準備回顏易笑屋裏看究竟，卻見他正換上衣服。
    “你是真的要去？”奚詠彥問。
    “他穿著我的Trazom‘V，看看效果也是應該的。”
    ——這還不是因為墨曉夕？！奚詠彥搖搖頭，“五分鍾後在樓下大廳等我，我回去拿點東西。”
    ※
    【歡迎各位蒞臨X大學皇朝學院年度盛典——社團招新會演。本會演為自助餐會製，在品嚐小點的同時，各個社團都會竭盡所能來吸引您的目光，請一定時刻盯緊您手頭鍾愛的點心，因為它足夠精彩到令各位放棄美味。嗬嗬，那麼，各位，準備好了麼？】
    伴著肯定回答和一陣促狹歡呼喝彩，會演在搖滾音樂同好社團的激情rock中拉開帷幕。
    因為墨曉夕錯過了帶妝彩排，七姑娘便命令他在侯演區邊上妝邊熟稔他人的站位和動作。墨曉夕走台不是很複雜，一個誇張的進場後，基本就是口念對白，至於對白。。。郭太後頒了旨：“以你的功力，適時自由發揮就可以了！”大手一揮，頗為瀟灑。
    這點倒也對上了咱向來抽功了得的墨曉夕的胃口了，邊看人彩排嘴裏還嘀咕，“誒呀！錯了錯了！怎麼可以做渣攻呢？！虐情虐身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還拿來提，傷人傷心傷自尊——壓上去！直接上啊誒！還是不是男人嗷！？”說著還毫無自覺的揉著劇本，好好的劇本在墨曉夕無敵YY下便這麼成了炮灰了。
    墨曉夕Y累了，拿著劇本偷偷在紅幕後看前台。
    觀眾席被改造成舞池，若大的舞池被雀躍的學生占滿，門口，警衛已經開始嚴令門限，隻出不進了。舞池靠牆周圍，鋪著米白色桌布的流水台上，一字排開的是各色餐點和飲品，雖然看不太真切，但墨曉夕卻條件反射地舔了舔嘴唇，咽一下口水，“平子姐姐，我想吃蛋糕~”說著還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閃啊閃啊閃啊。。。
    “不準！”
    如此厲色拒絕的正是在墨曉夕身後搗鼓他的襯裙的平子，負責婆婆納整體服裝造型的大三服裝設計係女生，也是方才激動說墨曉夕長的像RobMoore的那個姑娘。平子是為數不多的到了大三還毅然堅守崗位的元老級人物了，雖然比郭蕊大一屆，其實年齡卻相差無幾，說來也是當初跳了級直升大三，典型的太子黨提攜政策。墨曉夕也是後來才知道平子的母親是業界有名的歌劇服裝設計師，是百老彙大道上常春藤式的人物。
    墨曉夕聳了聳鼻梁，“我不要穿絲襪！”
    “不準！”
    “那就給我吃蛋糕！不吃蛋糕決不穿絲襪！”md，我都犧牲色相和性別尊嚴了，居然還不讓我吃蛋糕！
    平子滾一滴汗下來，無奈地搖搖頭，“你是小孩子麼！？”
    當平子再看到墨曉夕時，他穿著裁體出色的棕色折袖襯衫和黑色窄腿褲，儼然就是縮小版Rob的三次元重現，令她驚豔不已。等墨曉夕換上戲服，她卻赫然發現墨曉夕那件折袖襯衫領子內側鑲著Trazom‘V的金線logo，問墨曉夕這衣服是哪兒來的，墨曉夕隻是支支吾吾說朋友借的，並沒有打算認真交代。礙於目前時間緊迫，她也隻得將此事擱下，心裏卻撈了個大大的疑問，總覺得不自在。
    作為以後要出國進修服裝設計的平子而言，Trazom‘V是個有些神話色彩的服飾品牌，等發現時，它已經不知不覺在各色派對聚會中悄然盛行開來。
    Trazom‘V高級訂製，聯絡洽談簽單都是由助理來承擔，從沒見過設計師本尊，但衣服卻如設計師親身到場量體裁衣，樣式大氣而總有細節處叫人驚豔。要知道這就是流行，流於行，行為崇拜而潮流一致，因為神秘因為稀奇，因為拿到那張黑色名片的來之不易，或因為撥打黑色名片上的電話所需的勇氣——承擔價碼的勇氣。
    所以，平子會覺得好奇也不足為過，從墨曉夕任何言談舉止間都沒有派對生物的跡象，派對聚會的圈子其實很小，小到一張小小的邀請函的主題你就能大致猜出參加的是些什麼大小人物，而他從來沒聽說過墨曉夕，也沒聽說過Trazom’V什麼時候出了成衣。莫不是盜版造假？是，在中國，也完全不是沒有可能，但那個裁體，明顯是高級貨啊。。。
    “還是讓他先吃比較好。”柔聲柔氣卻極富張力，絕對讓人有肝腸寸斷到想尋死覓活的地步，這一副嗓子的主人就是天炬。
    天炬拿著化妝箱和假發從暗道走過來，看見坐在廢棄音響架上的墨曉夕，以及服侍著墨曉夕一身製服的平子，彎眉調笑著道：“一會兒上了妝就不能吃了。”他舉了舉手裏的化妝箱和假發。
    平子吐了口氣，從暗道另一頭下去，為墨曉夕這小祖宗準備他的甜品親親去。
    “我要巧克力口味的，奶油越多越好！”墨曉夕皮很厚，胃很大。他默默盤算，這不是身體裏還有兩個非類生物藥養活麼，不吃飽喝足怎麼行~（汗。。這借口）
    平子嘴裏嘀咕：“你就不怕陽/痿麼？！”好在聲音不大，被節奏感豐富的爵士鼓擊打聲蓋過。
    天炬回過神朝墨曉夕一挑眉，“聽說你穿了Trazom‘V的衣服？”
    天炬是個男生——不，說男生那就太對不起墨曉夕了，或是說。。。一個投錯胎的女生？噗，不賣關子了，有著一頭天然卷發質的天炬就是傳說中的娘娘腔。今年大二，和郭蕊同級，主修視覺傳達專業，婆婆納禦用化妝師，有助理還有徒弟，墨曉夕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起碼得，墨曉夕覺得這家夥的氣場實在大得驚人，五米安全線以外就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特雷宗——莫。。。？你說墨曉夕特雷我還能理解。。。特雷的宗末？我不認識嗷。”
    “是法、法文啦！”天炬當場石化，對牛彈琴的鬱悶油然而生，也不知要從何反駁。
    “以這個人的智商是理解不了Trazom’V的。”
    墨曉夕一個激靈，頃刻，整顆心就像被高高吊在懸崖邊，被山穀間陰冷的寒風掛過，顫顫巍巍地左右搖晃，隨時有往下掉的可能。墨曉夕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嗷嗚——風刀刮過我的心，疼！”
    他能聽見貞子小姐遙遠的呼救聲，他的384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他們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墨曉夕當然也知道，他握緊拳頭，“這個無處不在的超級抖S大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