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時候，還抱著麗薩撒嬌的時候，她曾溫柔的告訴我：不管有多麼愛對方，不管血源多麼親近，不管感情多麼好的親戚朋友，自身以外，都是別人……
    哈，自身以外，都是別人！
    我差點忘記了……”
    “嘿，我在這兒！”
    濕漉漉赤裸的厙洛一拳落空，加西亞鬼魅的出現在他的左後側，“你的速度，厙洛，骨頭都凍僵了嗎？”
    緊接著，“啪”地一聲脆響，結實挺翹的臀部又被加西亞不輕不重的拍了一巴掌。
    即使在幽暗中，厙洛周身散發的熊熊怒火與熱氣，也猶如實質般令感官不容忽視。
    “如果在湖中的話，就是水的精靈；在陸地的話，就是土的精靈，順應萬物特性和規律去使力，才能事半功倍。”
    準確預測到厙洛下一個動作的方位，加西亞輕鬆躲開的同時，不忘調侃：“你可以試試像青蛙一樣，四肢著地，再突然躍起，撲倒我……”
    “砰！”
    加西亞的尾音未盡，被厙洛一個虛晃，腳下使絆——仰麵倒地。
    厙洛整個人瞬息撲了上去。曲高的膝蓋用力頂住加西亞的小腹，鐵鉗般的大手扼製住他的雙肩，標準的搏擊攻勢。
    “哈哈哈哈，”散落的頭巾底下露出淺淡的發色，加西亞沒有抵抗的意思，任由厙洛壓製，“我居然忘了人類有多麼狡猾。”
    厙洛鬆開他，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去穿衣服。
    “嘿……”
    “別用他的聲音跟我說話！”厙洛悶聲悶氣。
    “咳咳，你介意？”躺在地上的格倫調整了一下發音，但依舊一副愉悅的語調，“似乎你很希望來的是加西亞本人。”
    濕濡的短發滴淌著水珠，沉默的厙洛胡亂往後攏了攏，舉步越過格倫伸向他的手臂。
    “想知道加西亞為何看中你嗎？”
    就在厙洛的身形將要沒入森林之際，格倫不徐不疾的往他耳邊送出一句，甚至輕佻的咬重“看中”的發音。
    果然，厙洛筆直的停下腳步。
    “那把劍，厙洛，你的巨劍。”鑽入耳中的聲音秉承格倫一貫的戲謔腔調。
    厙洛沉穩的大步流星。
    “在別人講話時離開，是非常失禮的行為。”格倫似乎有些挫敗和遺憾，聲音低沉下去，“當初在禁湖見到你和副帝蘇諾的劍，唉……”
    厙洛再次停頓。
    “唉，如果現在有人坐在我身畔的話，”狡黠的尾音出賣了格倫的惡趣味，“我想我能想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嗯，姑且叫做副帝之劍的邂逅。”
    早在狄貝爾的旅店，厙洛已經見識過這位神魔後裔的惡作劇。
    雖然剛剛被捉弄得氣鬱，而且以格倫的頑劣性格不一定可信，但這件事卻是他的心結，可以毫不虛偽的說，正中下懷。
    “多餘的假話不必講。”
    厙洛冷臉坐下，離格倫起碼有兩條胳膊的距離。
    “其實我有考慮過是否再給你淋個澡……”
    厙洛往他的方向挪了一臂。
    “並且我是真餓了……”
    額角的青筋不知不覺就蹦了出來，厙洛懵忡的發現：最近，自己太容易情緒波動了。
    “不如，”此時，大腿幾乎挨著大腿，厙洛僵硬的壓抑著內心泛濫的怪異感，冷冷催促：“接著副帝蘇諾的劍開始。”
    “他的劍就是現在你的劍。”格倫很幹脆的給出答案。
    大概是接二連三遇見詭異的事物，人也會變得木訥和……習慣？厙洛震驚之餘，竟半信半疑的靜靜等下文。
    古怪的安靜了片刻。
    格倫翻身坐起，拍拍厙洛瞬間僵直的脊背，一本正經道：“你得理解，厙洛，那家夥不管有多麼強大，他的靈魂深處也會強烈地渴望著和另一個靈魂接觸。”
    ……莫名其妙！
    深感無力的厙洛完全不懂格倫口中的“理解”從何而來。
    “就像蘇諾把自己寄予劍中，等待適合它的主人；就像加西亞試圖把排斥親近的你看作無比信任的搭檔；就像我，嗯，也一樣會想要汲取人類的體溫。”
    尚未反應過這些話來，厙洛隻是回頭望向格倫，詫異於這位的人性化論調。
    “千萬不要用那種茫然的目光看著我，厙洛，我會有罪惡感。”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格倫那張與加西亞相同的俊臉上，迷蒙呈現出類似羞赧的表情？！
    厙洛條件反射的顫抖了一下，感慨：比起初見時的優雅，格倫的“平民化人類性格”突飛猛進且運用嫻熟。
    如同上次一樣，格倫毫無征兆地打了個響指——食物連著托盤出現在地麵。
    “呃，沒有酒！”格倫不滿的嘀咕，“瑞奇那孩子一定把好東西藏在什麼地方了，可惡！”
    “格倫……”
    厙洛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竟沒有想象中的排斥和異樣。
    “他知道我的劍裏存在副帝，是嗎？”
    “當然。”格倫的舌尖在食物間掙紮，聲音有些含糊。
    “那麼，的確是因為維恩送給我的這把劍……他沒騙我……”真相令厙洛驀地有點失落。
    “確切的說，是蘇諾——曾經的維持神魔秩序的主神代理者、副帝——人類對於他的描繪，唔，負罪的懺悔者？！我嚐試過喚出他，在你的帳篷裏，在他曾經的居住地狄貝爾，可惜屢屢失敗。”格倫輕輕的搖了搖頭，仿佛努力抑製著不甘，念叨：“你可以像加西亞那樣盡情的嘲笑我，因為我的確孱弱。雖然獲得重生，我卻不能在陸地上呆太久，呃，至少每隔一個月要到禁湖底的生命之木裏休息一段日子，以保存足夠的生命之源。”
    思維還糾結在不該糾結的地方，厙洛眼神飄忽的盯著麵前黑漆漆的湖麵，隨口問：“禁湖在哪裏？”
    “坎德森林。”格倫好心的提醒，“那天，你路過禁湖後，被加西亞射成了豪豬。”
    “……”厙洛抿唇。
    “那家夥，嗬，依然把自己當作執法者吧？大概是想要警告我而指引你達到那裏——”格倫滿不在乎的咂咂嘴，“那裏，是人類無法逾越的地帶，除非像加西亞和你一樣擁有神器……”
    “我無法完全相信你的言詞，格倫，”如鯁在喉的厙洛決定把話說得更加通透，“但，還是想問：你和加西亞留下我，是想找機會喚出副帝蘇諾？”
    “是的，”格倫再次爽快的承認，“當然，殺掉你也許會方便一些。不過副帝蘇諾的強悍是不容忽視的，要殺掉他認可的主人完全行不通——這一點其實加西亞已經實踐過，無論如何攻擊，都無法傷及致命的地方。”
    霎那間，有什麼晃動了碎裂了——腳下奔跑的路，試圖抓住的光……
    溫暖一下子抽離了身體。
    厙洛不敢回想細節，覺得冷，宛若連血液也凝結成了冰。
    “有利用價值，總比一無是處的廢物強。”
    似乎在安慰自己，又似乎是希望得到共鳴，厙洛喃喃。
    “利用，嗯，我也喜歡這個詞。‘目標’那東西通常建立在名為‘共同協作’實為‘彼此利用’的基礎上。”格倫徒然湊近厙洛耳畔，“可怎麼辦呢？你所想的那點價值，已經不存在了。”
    心神恍惚的厙洛沒有推開他。
    “聽加西亞描述，泰雅城的神跡事件，大概與蘇諾脫不了關係——他消失了，從他的劍裏消失了。”
    厙洛下意識繃緊全身。
    “那家夥總是自以為是得很，”格倫輕歎，“海神什麼的，浪費，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