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清絕逸輕塵 第五十七章 正恁凝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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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如此熱鬧,怎可少了本王呀?”還未等讚禮者說完跪拜詞,便有一聲音穿堂而過,聲音不高,卻如久藏的醇酒般在眾人的心頭醞釀開來,惑人心神。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那人已至麵前。深藍的衣衫藏著些許秘密,黑發如墨般在肩頭流散開來,隨意自如,深黑的眸底竟有著怎麼也掩飾不了的邪佞神秘,一如此時的他十分不合時宜地打斷了這個場合。
眾人莫不麵麵相覷,晟王今兒個是怎麼了?
宮後也有些怔愣,鳳目微眯,神色有些疑惑遊移;站在一旁的歐陽謙冷漠的眉宇間也多了些許痕跡。
隱在人群裏的宰輔沁修則一臉玩味兒地冷冷看著這個場麵,眼底閃過一絲無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反觀宮翰與宮珝已然有一絲戒備神態,定定地看著那深藍的身影朝新人緩緩走去。
但是歐陽睿軒仍舊一副溫和的模樣,溫潤如玉的眸平靜而淡漠地映著此番情景,有些諷刺,也有些不屑。
“晟王此時前來討喜酒喝,似乎還有些早,誤了新人們的吉時就不好了。王爺,有些事兒可是心急不得,何不稍等片刻?”宮後似笑非笑地說道。
“太後此言差矣,本王來得可正是時候呢……”眼波流轉,幽黑的眼底滿是戲謔邪佞,似是對自己打斷這個場合毫不在意,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倒是較之平常更為出格。
話完,滿堂賓客隨即紛紛議論開來,此時婚禮儼然已失了莊重和禮數。
“晟王!”宮後看著滿屋的人,鳳目盯著眼前深藍之人,眼底淨是慍怒的警告。
而他卻無視任何人,徑直走向茫然地站在一旁的新娘,想要隻手挑起新娘的方蓋頭,一睹芳顏。
手,卻被人製止,抬眼,原來是一直冷漠以待的歐陽家的一家之主。
“怎麼,歐陽大人也喜歡來湊熱鬧?”眼神略微飄向站在一邊有些淡然的歐陽睿軒,繼而才慢慢看向歐陽謙,對於一直僵持著的姿勢滿不在乎,他隻是神色懶懶地問道。
“王爺之舉似乎有些過分了,今乃犬子大喜之日,王爺何必為難,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喝一杯喜酒不好嗎?”歐陽謙仍舊淡漠道,手也隨即放下,求和之意明顯。
聽罷,深藍的他忽的放聲大笑,似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待稍稍平複後道:“嗬嗬,歐陽大人您可真逗,本王今兒個來還真不想平心靜氣來著,因為……”話沒完,人影便一閃而過,抱起仍然茫然顫抖的悠若掠過眾人,隨著一聲女子的尖叫,一個起伏輕越,便越過大堂,出了歐陽府,將一竿來不及反映的禦衛拋在了後麵。
待眾人反應過來,宮後大怒:“還不快給我追!”禦衛這才一貫而出,宮後等人也緊隨其上。
“你究竟是誰?”鳳眼微眯,眼底有著不可忽視的猜忌,若是晟王,會犯下如此把柄嗎?
他微微一怔,再看看身後窮追不舍的宮後和禦衛,深藍的他長聲一笑,道:“隻是找樂之人罷了……”說完,足下輕點,又幾個起伏輕越,便將後麵的人遠遠地拋在腦後,深藍的身影一如來時那般,神秘莫測而又望塵莫及,很快便消失在眾人麵前,什麼都沒有留下。
已經看不見身後的追兵了,頭上的喜帕早已掉落的悠若沒了初時的驚慌失措,隻是身體還有些不自覺的顫抖,正待想要發出聲音詢問,便被這位“王爺”輕點幾下,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而他,看著悠若已然昏睡,嘴角上挑,眼底邪佞非常,似是再也不用抑製本性;黑發飛揚,隨著他身行起落,更顯神秘優雅。倏地,似是想到了什麼,眸光流轉,他再次看向悠若溫婉的睡靨:“那邊應該也成功了,真是令人期待呢……至於你……嗬嗬……”
天色漸晚,天邊的夕陽有些暗沉,不稍片刻,他們的身影便隱沒在暗影之中,沒了蹤跡。隻留下他那帶著歡愉與期待的神秘笑聲,詭異地隨風零落。
歐陽本家,空蕩蕩的禮堂,欣悅的紅與莊嚴的黑交織在一起,竟也沉重地讓人喘不過起來。紅燭微閃,兩個人影照在牆上,為這沉重倒添了一份生氣。
“師兄,今兒個這事兒讓本宮始料不及,禦衛那邊還沒有消息,也許明天……”
“太後的條件本官都已經做到,現在不論結果,本官隻想知道她的下落!”歐陽謙打斷宮後的話,較之平常的漠然眼底竟多了一分急切。
“可是,師兄,本宮的要求最後的最後你還是沒有做到,不是嗎?”
“哼,此事你我都始料不及,希望太後不要失約。”
“本宮並非失約之人,今天的事總之和晟王脫不了幹係,要怪,師兄,你得怪他。如果……”鳳目微挑,看向歐陽謙,聲音上揚,“如果師兄可以在一直不為理會的朝廷之事上……”
歐陽謙抬手,再次阻止了宮後的話,微微皺眉道:“太後的要求未免太多了,不必多說,這次本官不會再退讓。正如太後所言,現今朝堂之事太過複雜,若是……所以,太後還是說出何茗的下落為好。”
本想要乘機拉攏歐陽家,沒想到被歐陽謙反將一軍,輕咬下唇,鳳目中是濃濃的不甘:“她已經死了!”
聲音尖銳地刺入歐陽謙的耳裏直至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教人疼得難以忍受,他直愣愣地盯著宮後,思緒有些來不及反應:“你說……什麼?”
看著歐陽謙這樣痛心疾首的樣子,宮後更是氣憤:“我說,她已經死了,死了,死了!”歇斯底裏地反複著殘忍的話語,直到歐陽謙頹然地跌坐在椅,看著他滿臉的悲傷與不可置信,感受到他滿眼的灰白與絕望,宮後忽而覺得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她輕笑著,神色有些猙獰,“師兄,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何悠若根本就不是本宮的義女呢,她的娘親可是何茗的親妹妹呀。你可還記得長年離家的她?噢,對了,師兄,仔細看,你覺得悠若和睿軒可是相像?”
一個殘忍的事實已經壓得歐陽謙喘不過氣來,又一個驚痛的打擊讓他的心劇烈悸動,此時的歐陽謙早已失了冷漠淡定,他有些激動地站起來,用力地抓著宮後的雙肩搖晃著,眼底溢出再也掩蓋不住的恨意:“你說什麼?你竟敢如此,如此……”
“師兄,你說,自古禮法嚴苛,兄長與自己的妹妹婚配可是合理?”宮後不緊不慢道,“嗬,此番有趣的事兒是不是應該讓天下人一同樂樂?”
“你,你……你竟然如此恨我嗎?”歐陽謙苦笑道,這笑滿是無奈悲哀,仿佛將他一生的哀傷都溢了出來。
“師兄說什麼呢?本宮怎會恨你?不過當年本宮也說過,本宮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對於得不到的,不如毀了幹脆,不是嗎?對了,話說回來,師兄,現在你還覺得朝堂複雜嗎?”宮後自顧自地說道,“本宮以為,以師兄的才智定然明白本宮的話。當然本宮也不是無情之人,會給師兄考慮的時間的。你還是好好想想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歐陽本家大堂。
宮後離開後,歐陽本家的大堂似乎空了不少,紅燭噗嗤的作響聲也能充斥大堂,卻尤顯得冷寂。
燭光掩映下的歐陽謙仿佛瞬間便老了許多,不止是滄桑,而是形容仿若枯槁,在身也在心。他神色木然地站著,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以至於沒有發現暗處悄然離開的身影。
那離去的月白色身影被燭光拖得好長好長,仿佛再也載不動那沉重的光影,搖晃般地支離破碎,最後終是消失在迷離的夜色中。
鳳飛宮內,太後寢殿,一燈如豆。
一個黑色的身影正站在即將就寢的宮後身旁低聲稟報著什麼。
“你說什麼!?”還未等那人說完,宮後便厲聲問道,“怎會現在才報?你們是怎麼看人的?如此隱秘怎會讓人發現?”鳳目灼灼,滿臉怒氣已是遮掩不了。
“今兒個公主大喜,卻……並且正因為此事,禦衛一部分人都被宮珝衛長調離,皇宮之中守衛明顯鬆懈,所以…所以……還請太後息怒。劫囚的黑衣人打傷手下的武功很是詭異,以此為線索,小的已經派人去查,不出明日便可知曉……還請太後耐心等待……”許是宮後臉上明顯的殺意,那人回話時已有了求饒之意。
“混賬!出了如此大的差錯,還想本宮耐心等待?你可知,今兒個本宮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哼!若是明日還查不出個所以……”宮後怒氣殺意衝衝道,“本宮的身邊不需要沒用的廢物!”
“諾!”那人聽後神色一緊,臉色有些慘白地告了退。
何夕竟然被劫出了囚室,那囚室隱秘非常,隻有曆代太後才得知,究竟是誰又是如何知曉此地?再者那個假冒晟王的人又是何人,為何會劫了雲溪?而今日晟王應該得到消息有人以他之名大鬧歐陽本家禮堂,為什麼現在又遲遲沒有動靜?難道……
不,不對,若此事是晟王一手布的局,那也太容易讓人抓到把柄了,不過,或許可以借由此事……
宮後定了定神,鳳目微眯,掩下了眼底詭異的光彩,似是在深深地算計著什麼。
“與莫,快把逸笙給找來……”說完,人影一閃,已然入了蘭雪軒內室,將懷中昏迷之人輕柔地放置在床榻上。
“主子,逸笙少爺今兒個不在王府,說是有事外出,至今未回,眼下還真找不到人……”與莫恭敬道,看看床榻之上那緊緊撅著眉宇的狼狽少年,與莫也有些擔憂了,主子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表情了。
“什麼?”黑眸一沉,眼底慍色漸染,滿臉的肅殺之氣,竟讓一旁隨侍多年的與莫都不禁心頭一顫。
眼前的少年,無力地躺在床榻之上,臉色慘白,眼瞼緊閉,眉宇間的折痕愈來愈深,似是擰著化不開的哀愁與倔強;幹裂的唇緊緊地抿著,兩手緊緊握著,似乎隻有這樣才不會讓自己發出軟弱的聲音,這羸弱纖細的身體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身上的衣衫已經破舊,點點斑駁的血跡布滿全身,似一朵朵吸食生命的曼陀羅,紅得怵目驚心,豔得竟灼了他的眼,他的心。
雲燼心底一窒,莫名地緊緊一揪,他閉了閉眼,深吸一氣緩了緩,擯棄心頭那陌生的情感,然神色依舊深沉,“先將墨池準備好……小夕需要梳洗……去找一個伶俐一點的丫頭來……要快……”
“是。”與莫應聲便去。
“西野……”
“主子有何吩咐?”
“去把逸笙給本王找來,如今小夕的病情拖不得,也隻有師兄才有辦法了……”
“是。”說罷,西野正待閃身出蘭雪軒,便看見一身影緩緩地踱步而來。
“你這冷師弟,原來還惦記著我這個閑人呀?”聲音悠閑地穿過那深沉的夜幕,飄進了雲燼和西野的耳裏。
這,似是又一個不平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