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去找慕容紫英，他倒先來找我了。
    他眼角有一絲的疲態，想必是這些天四處奔走的緣由，俊朗的麵容倒是沒有受到一絲的影響。我高興的從桌前躍起，跑到門口圍著紫英轉了好幾個圈，直到被他伸手按住。
    “紫英，你總算回來。”我的歡喜溢於言表，臉上恨不得笑開了花，笑成個天津狗不理。我的大靠山又回來了，終於不用受那些閑氣了。
    紫英轉過身一麵半掩上身後的木門，一麵道：“你應當叫我師父。”語氣卻不似從前那般生硬，我知道他隻是隨意起了個話頭，並不是真的要我叫他師父。
    我趕緊狗腿得給他端上茶水，嘴裏甜甜地叫道：“師父！”
    紫英抿了口茶水才抬起頭來問道：“這兩日可好？”
    我用手撐著頭，嘴巴一撅，嘴裏輕哼一聲，頭扭向一邊一語不發。這種話需要問麼？我本來在瓊華就是個異類，自從上次被那臭狐狸控製失了心之後，更加的不招人待見了。現如今又成了你大掌門座下的關門弟子，這日子要是好的了那倒是讓我奇怪了。
    紫英也不多言，拿出一顆黃色的小球道：“先吃了這個罷。”
    我接過藥丸瞅了瞅道：“這是什麼？”拿在手裏有些許冰冰的，表麵上又十分平滑，對著光線一看，似乎是半透明的，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顆琥珀啊。
    “我這次下山，順麵幫你找了一顆燭龍內丹。你修行尚淺，跟在我身邊實在不安全，服了內丹可以提升修行，快些掌握我瓊華仙術，到時如有凶險你也可自保。”
    我撇了眼紫英沒有什麼表情的臉，聽著他沒有什麼波瀾的語調心裏打鼓道：燭龍內丹這等神物你說找就能找到真不虧是神人也。
    吞下內丹，隻覺得喉頭一陣涼意一直滑下胃腹，最後停在了丹田。渾身果然輕爽了許多，體內似乎聚集了一小股力量，隨時等待著為我效命。
    服了內丹之後我的靈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語，對仙術的駕馭也飛越上了好幾個台階，在紫英的教導下連我這種冥頑不靈之人都能習的禦劍之術的一二精華。
    可不要小看這個禦劍之術，雖然一般入門弟子都會，但是我怎麼說也是從地心引力論熏陶長大的現代來的，能飛起來那純屬奇跡啊。
    紫英說很快我就可以選擇屬於自己的劍，然後禦劍江湖，那是何等的恣意瀟灑。快馬濕春衫，未來似乎有一整片藍天等著我去馳騁，江湖你等著，我這就來了。
    約摸黃昏的時候，我沒有等來為我複診的懷遠，心頭一陣莫名的煩躁，於是決定起身去藏經閣尋他。雖說這小老兒並不待見我，但是他的醫術當真是舉世無雙。
    “掌門，此女來路不明，不可留在我瓊華應當速速遣走。”懷遠老兒的聲音。
    我眉頭一皺，他們聚在修行閣又在編排我什麼呢？
    卻聽紫英的聲音響起：“長老多慮了，琉璃大約隻是不同於我們生活的時空，但是終究是處在輪回之中的生靈，絕非異類。”
    這還像句人話，到底是自家師父，這種時候就是要向著徒弟的。
    “掌門，我懷遠精通醫道，從醫近百年自認絕不會看錯，琉璃應當是妖物。”懷遠的聲音怎的一個慷慨激昂形容得了，真怕他一口氣沒喘上來就又回去輪回了。
    房間裏長久的沉靜，沒有人言語，該不會紫英也動搖了吧，我是人是妖一個懷遠看不出來也罷，連你個即將成仙的也看不出來？
    “懷遠長老為何如此確定。”旋瓷長老竟然也在裏麵。
    “老夫收妖無數，是以知道大部分妖類的身上都有一種迷迭香氣，是掌管妖界的神女在她們身上種下的，是要讓他們時刻聞著馨香記得自己要忠於神女。直到一千年前一隻修為頗高的大妖，看不慣仙家可以主宰眾生，就帶領妖界獨立出了神女的掌控。隻是這香氣一代代流傳了下來，隻有極少數的大妖可以蓋住香氣，不為別人察覺。”
    還有這等神話？迷迭香在現代不就是做菜的香料麼？除了花語浪漫點，是回憶。。。回憶不想忘記的過去。。。其他的也沒什麼特別啊，想著我抬起膀子在身上嗅了嗅，沒聞見什麼味道啊？
    紫英沉吟了一下道：“長老的擔心本門明白，隻是琉璃已經拜在我瓊華門下，是人是妖並不重要，隻要她願意跟著我潛心修行就好。”
    “萬萬不可啊，這女妖靈力強大，隻是尚不能駕馭，到了她羽翼豐滿的那天，我瓊華。。。我瓊華再經不起任何重創，況且這火狐可以替我們鎮住昆侖裏的寒氣，萬萬不可放回山林，這女妖若是同那狐狸再次裏通外和，我瓊華飛升之日就永無指望了。”懷遠幾乎是聲嘶力竭，我都可以想象他那一張憋紅的老臉，絕對像一隻放久了的番茄，鮮紅帶著皺褶。
    紫英沒有反對隻道：“容本門想想。”
    冰冷的幾個字，一下子擊中我的心坎，什麼叫容你想想？我一不圖你們錢，二不圖你們色，不過是想要通過瓊華找到回家的辦法，你們就把我當妖精防。早知道不吃那個勞什子的燭龍內丹，搞得被人懷疑是妖孽。
    咦，說起來莫非是這個內丹裏有什麼貓膩？不行，我得回去把它吐出來還給紫英去，這靈力咱不要也罷。
    再見到紫英的時候，我虛弱的躺在床上，幾乎快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好端端的怎麼這樣了？”紫英皺了眉頭問道。
    “我。。。我上吐下瀉。。。嘔”話沒說完又作勢要吐，難得紫英沒有像其他弟子那般厭惡的避開，趕忙拿了茶碗要接住。隻是連吐了兩天，又滴水未進，我當真是連膽汁都吐不出來了。
    “這。。。難道是你在瓊華裏吃了不幹淨的東西？”紫英不可置信看著我，說罷又伸手去摸我的額頭。
    懷遠跟在其後，探手給我把了脈輕蔑道：“哼，自作孽。”
    我一聽這話，登時氣得咳嗽了起來，一張臉悶得通紅。
    我知道我此時看上去一定也很像個番茄，但是我怎麼也是個新鮮的番茄，絕對好看過他那隻放得快要爛掉的皺皮老番茄。
    紫英將我扶起，慢慢給我順氣道：“有什麼慢慢說。”
    那日聽見他們談話之後，我便找懷遠的弟子要了一袋可以情理腸胃的藥物，服下之後可以將一些不好消化之物嘔出來，我想著內丹應該沒這麼容易消化，此方法應該是行得通。
    隻是我低估了我腸胃的消化功能，也高估了懷遠弟子的人品。他竟然加重分量，讓我吐到今日還不能停歇，我看一定是懷遠這個老兒指使。
    懷遠冷笑一聲：“我和琉璃姑娘無冤無仇，姑娘傷患期間，老夫更是全力醫治，還請姑娘不要恩將仇報，含血噴人。”說罷留了一小瓶丹藥就拂袖離去。
    還沒有成仙倒把別人大仙的架勢學了十足。
    紫英喂我吃了丹藥，慢慢幫我順了順氣才道：“你是晚輩，日後不得對長老無禮。”語氣裏有著一絲絲的責備，聽得我隻覺得委屈，我都被人害成這樣了，你還向著別人。
    想來也是，我在他眼裏就是個來路不明的妖精，連個正經的人都不是，留下來也是自討沒趣，不如過些日子等我好了，自個下山去那個南方的戰山城，反正仙術我也略通一些，還當真離了你們瓊華我就活不下去了？
    紫英見我不說話，盯著他出神，想必他也有些不自在，讓我重新躺會床上，臨離開時才道：“琉璃，這些日子好好照顧好自己，為師去山下辦些事情，過些日子再帶你去戰山城。”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時覺得有些傷感，喉嚨裏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這就要說再見了麼？
    門吱呀一聲打開，陽光一下次刺痛了我的眼睛，眼角有些酸酸的。
    我抬手遮住眼睛脫口喚道：“紫英。”
    他轉過身看著我，紫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明亮的淺色眸子帶著一抹細致的柔情。慕容紫英是個重感情的人，我們師徒一場，臨了總要留些念想吧。
    “紫英。”想了想我又補充道：“師父，我送你的玉佩還在麼？”
    “在。”
    “在哪裏？”
    紫英從腰間拿出那枚在玉龍山下，我踮著腳尖為他戴上的玉佩。
    “師父，你怎麼不帶上，帶在胸前可以保佑你的。”我說者艱難的笑了笑，嘴角不知怎的異常的僵硬。
    紫英愣了愣，看了眼玉佩，慢慢得將它掛在了脖子上。看他緩慢得動作，我忽的覺得難過起來，你莫非害怕我在這玉佩裏下咒害你，其實這裏沒有人信我的，連他慕容紫英也一樣。
    “師父，出了這個門，想摘就摘下吧，我就想看看你戴上他。”說著咧了咧嘴，終究沒有笑出來。
    “琉璃，你。。。”紫英有些擔憂的看著我，抬腳又要走回來。
    我忍了眼裏的淚，閉上眼轉過身道：“師父先去忙吧，琉璃等你回來。”
    身後的紫英欲言又止，終於隻留下一句：“務必勤練仙法。”才離去。
    我披著外衣，站在窗口看他離去的背影輕輕揮了揮手道：“紫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