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飛了那麼多年已經習慣，坐了十幾二十個小時的飛機，木樨倒也不覺得累。雖然腰斷了一半，命殘了半條，到了機場還是挺有精神。還是老媽來接，半年多不見，見她又蒼老了幾分，隻裝著看不見，大大咧咧的扔了能砸死人的行李在車上。然後一邊和老媽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一邊望著路上的風景。江南多雨，空氣濕潤的緊，天倒是老樣子，雖說過了梅雨季，還是不甚明朗，有點陰霾。
    一到家，開了手機就給損友發短信。然後不出所料的，一分鍾之後電話就到了。小凡在電話裏一驚一乍的叫著：“你這個死人，回來又不提前說。每次都這樣。”
    木樨閑閑的放下包，對電話裏的大呼小叫無動於衷“這不是回來了麼，又不是多久沒見，不過半年，就這麼想我啦”
    “晚上出來喝酒，順便吃飯，不許說沒空”
    “沒空咱也改成有空，還是老地方麼？那到時候見。才下飛機，洗個澡就出來見你。”
    房間還是老樣子，薄薄一層灰，走時候放在床邊的紙巾盒還放在那。木樨有點無語。這麼多年，每年一兩次國內國外的這麼晃，搞得全家都習以為常。頭兩年，出去回來還覺得是件大事，回來接風臨走送行的。這幾年大家都麻木了，前次回國，去外婆家吃飯，幾個舅舅舅媽正在築長城，隻回頭說了句，又回來啦，就接著該幹嘛幹嘛，語氣稀疏平常的很。木樨父母家親戚眾多，但許是大家庭的關係，親情雖說不冷淡，但也屬於君子之交的那種。大事時候兄弟姐妹有商有量，逢到一般家事就淡漠的很。木樨自己也是，別人初次見總覺得是個文靜不多語的人，隻有熟人才知道她有多強大。
    收拾完，和老媽說句晚上不在家吃飯就準備出門。老媽和奶奶照例抱怨幾句，一回來就出去玩，也不嫌累之類的話，倒也沒攔著。慢慢晃到N大附近的小酒吧，小凡已經坐在裏麵百無聊賴的玩手機了。
    抬眼看到木樨，她笑了，說了句“你這半年過的肯定悠閑，看著臉都圓了”
    沒理會她的嘲笑，坐下點了根煙，木樨回說“不務正業加吃喝睡，哪能不圓，再這麼下去，當真是要肚子比胸大了”
    小凡一陣狂笑“你這死女人，嘴還是那麼毒，無論說別人說自己都不留口德”
    “我這已經是修身養性了，要挨著前些年，那才真是死了要進拔舌地獄呢”小凡臉色一頓“我呸呸呸，百無禁忌的，你才回來就生生死死的”
    “都說了百無禁忌，又怕什麼。再說了，我這些年也不算虛度，就算明天死了，也是含笑而終”木樨淡淡的笑，但是還是換了話題。“你弟弟呢，怎麼沒見”這一對表姐弟是喝酒二人檔，雖說都是一副好皮相，可是情路多坎坷，搞得平日裏大家聚會喝酒，總是他們倆加木樨湊一堆。偶爾也有和別人雙宿雙飛的那麼幾次，但是最後還是形單影隻。
    “加班，知道你回來了，說晚點過來和我們喝酒”小凡邊奮力和牛排作戰邊問“這次回來多久，不走了吧？”
    木樨塞著滿嘴的番茄意麵回道“沒計劃，不知道，先歇歇再說唄”
    小凡不滿意“你回回都這樣，沒個定性。上次回來呆了快一年，都以為你不走了，誰知道又跑出去”
    “這叫人算不如天算，那會不是以為能找個人家把自己發出去，所以安心做人了麼。哪想到後來還是黃了”木樨說著，倒像在說別人的事。
    聽她這麼說，小凡放下刀叉“小莊雖說話多了點，錢少了點，長相麼也不算太好，但是好歹身強體壯也算聽話，平時對你也算不錯。你也是心狠，走之前倒是斷的幹幹淨淨。”
    木樨歎氣“他說話豈止是多，那是很多。你知道的，到最後我們見麵，一個小時裏倒有五十分鍾是他在說。且說的都是單位公事。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我最不喜歡男人話多。況且後來又出了那麼一檔事，正好給我機會甩脫他”
    小凡似笑非笑看著木樨“對對對，他話多，就是那個金鉞話少。”“不可否認，金鉞雖然其他地方令人鄙視，但是話倒確實沒那麼多”說完木樨想起臨走那幾個月，金鉞每個星期都要到家裏來坐坐，說公事說私事，話也不見得少。不免暗暗嘲笑自己偏心。
    說到金鉞，小凡來著精神“你和金鉞最近還有聯係不，他還是一個人？”
    “不怎麼聯係了，有時候在網上見到也就是打個招呼。是不是一個人，那就更不清楚了。不過想來，姑娘還是不缺的吧。”木樨照實回答。
    這大半年她和金鉞算是徹底淡了。以前她還懷著僥幸，總是想還有機會，不免做出些在網上苦等他上線的傻事。倒是經過去年那一通，算是鬧明白了。以前每到他生日，無論身在何處，都要想法設法買個禮物送他，討他開心。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開心，自己總還是有些期待。今年他生日，木樨徹底忘了這件事，白日裏上班，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飯，過的雲淡風輕。倒是過了幾天，金鉞上線遇到她，提到前幾日自己生日，木樨才想起來，說了幾句客套祝福也就過去了。再沒有當年的熱情和憧憬。
    吃完飯，小凡的弟弟魚來了，小夥子還是一副清秀斯文相，看到木樨，露出一臉壞笑，問她“你這次去，又糟蹋了多少童男童女啊，怎麼又回來和我搶妞啦？”木樨也不示弱“童男童女那是大大的，隻可惜沒給你帶兩個過過癮”坐下無非是說些認識的人最近的事，結果還是意料之中，那群損友都還是沒進圍城，有幾個有了固定男女朋友的，也還在最後的瘋狂，找各種理由推遲婚期。木樨有點好笑，這群家夥，都和自己一樣，古話怎麼說來著，臭味相投。要不然也做不了這麼些年的朋友。說起這些朋友，真是應了常人說的酒肉朋友，大家見麵除了喝酒吃飯，然後醉醺醺的各回各家，平時沒什麼交流。木樨倒覺得這樣甚好，沒功利心的交友，關係融洽的多。
    三個人邊說邊喝的混到半夜，各自回家。木樨沒讓小凡送，自己走回家。她一向有這個愛好，喝的微醺，然後在午夜無人的街道慢慢逛回去。她家住的是老城區，因為有著若幹保護建築，所以一直沒有拆遷改造。倒成了都市的一塊靜地。老街上都是些年代已久的法國梧桐，深夜街道空無一人，風吹過來樹影婆娑，抬頭看看天上月冷星稀，木樨心裏頗有幾分蒼涼。回來也沒顧上休息就又是煙又是酒，人是有些乏，精神也有點不集中，聞著路邊庭院裏飄來的不知名花香，有些恍惚，不由得坐在街邊的座椅上，點了根煙，想起舊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