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九篇中短篇小說 晴空之下 par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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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裏,晴空下,蟋蟀、夏蟬、螽斯……夏蟲藏在蒼翠的大樹、翠嫩的小草中,喧喧嘩嘩,鳴叫不斷,好不熱鬧。
這天,黎熙依舊送著材料到老人那裏。
推著板車,往日不怎麼關注的小道風景,今天卻格外起興致。
小路兩旁的綠草長得拔高,差不多要到旁邊大樹的腰身了。記得小時候村裏頭很多人不夠幹柴燒時,都會割小草回去湊合著燒,可他家沒有。那時候太小了,不明白大姐為何不割草燒火,隻知道他大姐是那樣叮囑他,“小草跟我們很像,所以不可以燒,燒了就等於燒掉自己!”
太小了!並不明白,小草那裏跟他們相像了?可現在想來,確實相像,不說別的,就遭遇這一點,就足夠了。他跟大姐都是孤兒,就像野草般自生自滅,無人問津。而且,他們的生命力能與小草媲美,最起碼,他跟大姐,都是依靠自己,生存下來……
不曉得是何時開始,喜歡上那頑強而纖弱的小草,能屈能伸的小草,春風吹又生的小草……喜歡上了,便意味著難以割舍,還記得年幼的他,嚷著讓他大姐將家裏的幾畝田種上小草,讓他家那小破屋被一片盎然綠意簇擁著,可大姐直翻白眼,說了句,那你以後吃什麼?他無言以對……
“小草就像我們,即使沒父母,也能活起來,不必供養!”
大姐這句話,他記得很深,因為不敢忘卻,忘了就會變得脆弱,所以記得牢。
現在,要是真的在村子裏蓋起一棟棟的高樓,那麼,眼前的一切,便會麵目全非,他的小草還能活嗎?
邊沉思著,邊推著板車,一步步的向目的地進發。
“喲!小黎,這邊!”老人向不遠處的他吆喝。
“張大爺,早安!”黎熙禮貌的打招呼,雖然讀的書實在不多,但他是個懂理明事的好青年。
“張大爺,這些都是剛收割的,保證新鮮!”黎熙指著板車上的兩籮筐黃橙橙的玉米。
張老滿意的打量著這籮筐玉米,“不錯,你送來的,我都很放心,還是老價錢吧?給!”
“謝謝!”黎熙接過錢,其實他賣的價格實在是低,但仍是不敢抬價,不想這位節儉的老人為難,也隻好委屈自己了,慶幸的是,張老買的多,所以還不至於虧本。
“張大爺,天氣熱著,您還是回屋休息吧,別中暑了!”
倆人寒暄了幾句後,黎熙也回去了。
聽著熟悉的夏蟲叫聲,心裏頭暗暗感慨,現在高樓是越建越多,越蓋越密集了,聽鄰居的陳大媽說,村裏頭已經有些人跟房地產商簽約,賣出房子,看來,用不著多久,就會找上他家了,難道非搬不可?真的好煩……
“噗!”突然,從天而降的一道白影,掉落在地,他還聽到一聲“哎呀!”的呻吟聲,應該很痛……
熱腸子的黎熙立馬趕過去。
草叢中,一抹純白的影子趴在地上,在一片綠意中尤為突兀。
“你沒事吧?要幫忙嗎?”黎熙走上前。
“沒什麼,謝謝……”
此人一抬頭,黎熙愣了,“是你!”
“你好,黎熙,還記得我吧?”杜熒微微一笑。
黎熙緩過神來,問道,“杜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摔傷了嗎?”
“不,沒什麼,剛才爬樹的時候,腳一滑不小心摔下來了……”說完,尷尬的笑了幾聲。
“哦……”黎熙有些莫名其妙,“沒摔傷就好……”都怎麼大了,竟然還學小孩爬樹?!這人難道腦子摔傻了?
杜熒不著痕跡的瞄了黎熙幾眼,“這裏風景很不錯,樹也長得很壯……”
“嗯……”一提到這個問題,黎熙又想起了那些高樓,“可是,現在樓房越建越多,這些風景很快就消失了……”
杜熒見黎熙毫無遮掩的露出失意的神色,一時半刻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不好意思,我也要忙去了,那再見了……”他不是閑人,不能陪著有錢人閑聊不幹事。
“……再見!”
回到家,黎熙給眼前的狀況嚇到了,門前停著好幾輛小轎車,在陽光下,閃耀著或是銀白、或是黑亮的光芒,好不刺眼!還有還幾名身穿西裝的高大男子站在他的門口。
發生什麼事了?
一進屋,隻見自家大姐翹著腿,臉色不善的盯著她對麵的一名女子,那女子年紀與他大姐差不多,隻是周身名牌,卷染著頭發,指甲的顏色也是色彩斑斕,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好俗氣!還是他大姐清秀多了!
黎環見黎熙進屋了,對他招了招手,“熙,來這裏坐下!”
黎熙聽話的走了過去,跟黎環坐在一起,輕聲問了句,“姐,這是怎麼了?”
黎環沒有回答,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盯著對麵的女子,沉著聲音,“沒有就是沒有!要是你們再糾纏也是沒有!”
“黎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我家小姐都出了高價了,難道你還不肯交出嗎?”女子旁邊戴著金邊眼睛的青年,語氣輕蔑地說,“要是大家撕破臉皮了,吃虧的可是你們倆姐弟……”
什麼?!竟然出言要挾!黎熙冷瞪了那青年一眼,用著詢問的眼神,看著他大姐。
黎環回望了他一眼,揚聲說,“好了,現在我弟回來了,問他好了。”
問什麼?黎熙疑惑。
“那好。”青年眼神瞄向黎熙,問道,“小兄弟,你撿過一顆這麼大的寶石嗎?”說著,用手比劃著大小。
黎熙心一顫抖,就是那顆正掛在他脖子上的石頭!原來真的是鑽石!這些人是來討東西回去的!那他大姐幹嗎不還給人家?還要跟他們爭什麼?
“應該是用塑料瓶裝著的,你還記得吧?也不過兩個星期前的事情。”青年眼睛緊緊的勾著他,給著他壓力,“你的小販好友小李也可以作證,你撿了那個空瓶子,而且裏麵還裝著東西……”
小李那臭小子!真多嘴!
黎熙心裏掙紮了一下,回答,“我撿了……”
此言一出,不僅是他大姐,對麵的人臉色也是一變,死死的盯著他看。
“那你把那顆寶石放哪了?”
“沒有……”黎熙頓了頓,鎮定地說,“我沒有撿到寶石,隻是撿到空瓶子!不想讓瓶子汙染小河,所以我才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