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終將化為虛無，我又為何要苦苦追求？
    要說去年的文清悠，那真是倒黴透頂。
    去年八月的鄉試，文清悠縱有天大的不樂意，也被文昂逼著進了貢院。
    但當時他覺得這隻不過是三天的痛苦罷了，過後便可以消停一段時間。因為他已經決定，到時候隨便寫寫，保準不讓它通過了，這樣便可以再等明年。
    誰知造化弄人，平日裏寫慣了好文章，一時竟不知那不好的文章該如何下筆，雖然精心策劃，胡寫一通，可到了他居然以最後一名的身份考中了。
    考試結束，文清悠垂頭喪氣地回到家，唯一的希望就是爹能夠看在他考中了的份上表揚一下他。誰知回到家，雖然家裏張燈結彩，大擺宴席，對象卻不是他，而是哥哥文清岩。
    文清岩三篇錦繡文章，高中解元，大為文家增光添彩，大家都說文家將會又有錢，又有勢，甚至誇文昂極會教育孩子，使得文昂樂不可支。
    那天晚上，文清悠徘徊在前來賀喜的人們之間，心情陰鬱極了。倒不是因為自己沒能高中，而是因為自己居然中了。早知如此，倒不如中個高的，現在也不會如此難辦了。
    回想這些，文清悠感到頭疼得很。偏偏時光飛逝，明日他便要踏上進京路，去參加會試了。這次去了，一旦得中，自己便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可是，現在自己如果說不去，恐怕很難活過今天去。
    不耐煩地將書丟在地上，抬頭望望窗外的春日暖陽，文清悠深深地歎了口氣。再回頭時，卻意外地看到沈君尚便站在自己的身後。
    “怎麼，鬧心了吧？”沈君尚用書拍拍文清悠的肩膀，表麵上皺著眉頭，卻控製不住嘴角的笑意，“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文清悠瞥了他一眼，一把推開他，坐到桌旁，一邊倒茶，一邊說：“你說，要什麼功名有什麼意思？最終不還是虛無的！”說完，抬眼，一拍桌子道：“你就知道幸災樂禍！也不給我出個招！”
    沈君尚打了個響指：“那好吧，我就給你出個招！”
    文清悠來了興趣，將嘴裏沒有咽下去的茶水吐回了杯子裏：“什麼？快說？”
    “噓……”沈君尚卻將一隻手指豎在嘴邊，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指了指外邊。
    顰眉，文清悠的心頭浮上一個念頭，但又很快被他否定了。但轉念一想，他覺得似乎有點意思，便問了出來：“那……我們出去？”
    沈君尚大笑：“悟性不錯！不過我可什麼都沒有說！告辭吧！”說完推開門出去了。
    文清悠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跟了出去。
    關上門，轉過身，文清悠的麵龐剛剛覆蓋上陽光，便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群拿著刀槍棍棒的家丁，高喊著聽不清楚的話語從各間房中衝了出來，將沈君尚團團圍住。
    聲響剛落，文清月、煙嫣、文清岩、楚鈴都從各個方向前來了。之後，文昂的身後跟著幾個家丁，慢慢地走來。
    “沈公子，不知你是否還記得，當初你對老夫作何承諾？現在，又為何鬼鬼祟祟地進入清悠的房間，做出這種有悖君子行徑之事？”
    沈君尚莞爾，抱拳道：“文老爺，君尚並未違背承諾。這出行之事，君尚未發一言，又何有違背承諾之說？此外，清悠明日便要進京，放鬆一下心情，有何不可？”
    文昂一時啞口無言，便連忙轉移了問題的關鍵。
    “無論如何，你多次私闖民宅，終於被老夫抓了現形，現在隻有委屈你，到官府走一趟了。”
    文清悠急得冒了一身的汗，跑到爹的身邊，還未開口，竟然看到姐姐文清月也在爹爹的身邊，比他早說了一句。
    “爹！君尚好歹是清悠的朋友，您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算了吧！”
    文昂目不轉睛地低聲說道：“清月，爹自有安排，你休要多言。”
    “爹！”文清月回頭看了看沈君尚，又看看爹，急得竟流出淚來，兩腮緋紅。
    沈君尚一驚，目光一時迷離了。
    文清悠明白了，爹這樣做還是為了逼他安心讀書。現在，也隻有自己表一表決心了。他抬頭望了望天，深吸一口氣。
    “爹……”
    “誒？慢著，清悠！”沈君尚抬起手，“你如果再說出什麼承諾來，以後豈不是沒戲了？”說完，麵向文昂，道：“感謝文老爺派這麼多人來送君尚，感謝文老爺的重視，君尚告辭！”
    文昂還未作出任何反應，沈君尚縱身一躍，竟如離弦的劍一般消失在茫茫蒼穹之中。
    文清月呼出一口氣，看著爹，欣慰地笑了，拭去臉頰的淚水。
    放鬆之餘，文清悠開始擔心爹會不會把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誰知道文昂對於苦口婆心地勸他、聲色俱厲地訓斥他都已經絕望了，這次他隻是斜了斜眼，說道：“清悠，回去讀書。明日便要趕考了。”
    文清悠剛剛要轉身，竟聽到了細微得難以辨別的腳步聲。但文清悠卻覺得猶如天籟，讓他的心情一時舒暢異常。
    順著聲響的方向望去，文清悠看到煙嫣上前幾步，在文昂麵前跪下，說道：“文老爺，煙嫣可否請求您答應一件事？”
    文昂的眉毛微動：“姑娘你先起來，有事慢慢說。”
    煙嫣未有任何動作，隻是說道：“文老爺，煙嫣希望，明日能夠作為侍女，隨大公子進京趕考。”
    文昂吃了一驚，文清悠更大為詫異。他弄不清楚煙嫣為何不選擇自己，而要選擇大哥文清岩，一時不禁失落。
    文昂細想了一下，便看出了些端倪，明白煙嫣為何要陪伴文清岩。
    他本不想答應的，但想到這二人進京趕考，也該有個人照料。再加上這幾日他對煙嫣的教養舉止也大為讚賞，如果文清悠實在願意，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好的背景，收下做妾也是可以考慮的。於是，他點了點頭，允了。
    煙嫣淺笑，目光投向文清悠，清澈如水。
    文清悠看到這目光，心上也舒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