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鳳以傾的聲音平靜無波，似乎帶著一絲嘲諷。
    “月！你就算惱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出氣啊！”雁行修一副懊惱卻無可奈何的語氣，卻終究擔心愛人的傷勢，不得不忍讓著，“來，先讓我把你的傷口處理好了再說好麼？”滿臉柔情，伸手小心翼翼地搭上鳳以傾的雙臂，想把他身體扳過來，卻被他一個揮手打開。
    “月，你！——你究竟要惱到何時？”雁行修望著被拍開的雙手，不由得有點惱怒，他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了，他竟然還是這樣冷漠無情麼……
    “咕嚕咕嚕……”一聲怪響忽然在屋內響起，雁行修劍眉微微皺起，回頭一看，恰看見那兩個邋遢的女子，一個是他剛進廟時一掌拍飛的女人，靠在牆邊坐著，一個蹲在這女人旁邊，正是剛剛回來的女子，她手裏端著個碗，扶著那個女人，讓對方得以仰頭順著碗沿咕嚕、咕嚕喝下去。倆人那旁若無人的樣子，讓他胸中忽而一股無名之火猛地往上竄，寬袖一揚，便掃飛了女子手中的碗。
    “啪！”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阿秋和阿香都嚇壞了，回過頭來呆呆地看著他。
    “你過來！”雁行修指著阿秋，冷喝著。
    阿秋諾諾走過去，正想彎腰跪下，冷不防被雁行修一掌揮在臉上，跌坐到地上，左臉火辣、火辣地痛，一摸，已經腫起來了。
    “剛剛叫你做什麼了？”雁行修的聲音冷中帶著藏不住的怒氣。
    “小的……小的看吃的還要一段時間，才、才走開的……”阿秋低垂著頭，囁囁地回著。但話沒說完，一股淩厲的力道掃來，“啪”的一聲清脆響，她被掃翻在地，右臉被重重一摑，痛得她睜不開眼睛，眼淚都快要溢出來，耳朵嗡嗡作響。
    “哼！”雁行修衣袖重重一揮，發出一聲冷笑，“不過是個下賤的小蹄子！你還覺得委屈了？”
    “小的不敢。”阿秋爬起來，伏倒在地，一副惶恐的語氣。
    “還不快快把東西弄好端過來？！”雁行修怒吼。
    “是、是。”喏喏應著，阿秋踉踉蹌蹌地跑過去，唰唰地做好了一切，顫抖著端到雁行修前麵。
    豈料雁行修一看，臉色馬上沉下來：“這是什麼東西？”他看著阿秋手上的東西：左手一隻破碗裝著黃色的東西，看上去硬梆梆的，右手一隻碗裝著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看上去一團糊。
    “回爺，這是小麥粥和饃饃……”阿秋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再次被掃到一邊，手上的東西也都跌落到了地上。
    “這東西能吃嗎？”說罷抬腳一踢，那兩個黃色的饃饃飛到了門外。她心裏一緊，這可是她們辛辛苦苦湊來的幹糧啊！
    “滾去給爺找點野味來！”不理會腳下匍匐的女人，雁行修徑直冷冷地說。
    這樣的天氣哪裏有什麼野味？阿秋愕然，但迫於雁行修的威嚴，不敢再多言，哆哆嗦嗦就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仿如一縷陽光照到了臉上。
    “月，你肚子餓了麼？不過那東西不能吃，我先幫你處理好傷口再找吃的好麼？”雁行修又換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臉孔。
    鳳以傾嘴角浮起一抹譏笑，並不理會雁行修，而是徑直對阿秋說話，“你過來一下好嗎？”
    雁行修臉色黑得厲害，青筋暴漲，但是阿秋並沒有看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嗎？”鳳以傾再次發問，她回過神來，看見鳳以傾已經轉過頭來，狹長的鳳目嵌在蒼白的臉上，雖不及初見時那種明媚的美，卻別具一種風情。
    阿秋慢慢地走去過。
    “麻煩你幫我清理傷口好嗎？”不同於上兩次的清冷，這次的聲音竟然多了幾分溫柔，阿秋都懷疑自己幻聽了。
    “月，你這是什麼意思？！”雁行修的聲音終於發生了變化，“我千方百計地討你歡心，你卻依舊對我如此冷漠，你就一點……一點都不顧及往日舊情麼？”
    “我們早就沒什麼關係了，不是嗎？”鳳以傾眉眼彎彎，似在輕笑。
    阿秋站住，茫然地看著兩人，不知所措，遲疑地絞著衣角，看見鳳以傾蒼白的嘴唇，才繼續走過去。
    雁行修出手想攔住她。
    “你若敢攔，今晚就替我收屍吧。”鳳以傾語氣淡淡，仿佛說的不是自己。
    雁行修聽罷渾身一震，憤恨地瞪了阿秋一眼，衣袖重重一揮，收回了手。然後“咻”的一聲向門外掠去，一眨眼便不見了人影，把阿秋嚇了一跳。
    鳳以傾靜靜坐著，若有所思。阿秋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敢驚動他。良久，他才向阿秋微微一笑，示意她過來。
    顫抖的手解開鳳以傾身上的狐裘，一片血紅在雪白的映照下，晃眼得很，然後小心翼翼地解開染血的衣裳，阿秋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隻見一條長長的傷口從右肩劃至到左胸，沾在上麵的血液早已凝固，萬幸的是，沒有傷到筋骨。
    在光潔如玉的皮膚上，突然有一片皮肉外翻，看上去既礙眼又猙獰。
    “別怕，皮肉傷而已。”看見阿秋慘白的臉，鳳以傾柔聲安慰。“把傷處用熱水洗幹淨，敷上藥，再用幹淨的布包紮好，就行了。”語氣很平靜，仿佛不是要被療傷，而是一個郎中在教導徒弟。
    眼前是絕美的容顏，耳邊是溫柔的聲音，淡淡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吹過來，阿秋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她暗自定了定神，麻利地處理起來。
    “你似乎很有經驗。”看著她嫻熟的手勢，鳳以傾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嗯。”阿秋低頭回答，“家父……曾是個鄉野郎中。”
    “怪不得呢。”鳳以傾輕笑。阿秋剛好準備給他鎖骨處的傷口上藥，稍微抬了下頭，卻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笑容，心不由得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於是趕緊低頭，暗自深呼一口氣，鎮定地再次處理。
    自己這是怎麼了，真丟臉啊……她想著，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傷口，鳳以傾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小的真是該死！請爺恕罪！”阿秋慌忙跪倒在地，迭聲道歉。
    鳳以傾嘴唇更加蒼白，“集中精神好嗎？”他牽強地笑了笑。
    接下來阿秋分外小心，利落地處理好了傷口，然後幫他蓋好狐裘。
    正要退下，卻見一雙修長玉手把一個精致的青花瓷瓶遞到眼前。
    “把藥擦在臉上，一會兒就消腫了。”鳳以傾柔聲說。
    “小的沒事、沒事……”阿秋擺著手推拒。雖然自己的臉已經腫得像豬頭，但他有傷在身，怎麼能浪費了這些好藥呢？
    鳳以傾卻隻是淺淺一笑，把她的手拉過來，將瓷瓶放到她手掌上。
    他的指尖冰涼，可是她卻覺得，指尖劃過之處，都炙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