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晴日裏的陽光，燦爛的稍顯刺眼。
    密密的叢林裏，悄悄走出一名女子，鵝黃色的淺衫，眼角眉梢有著俗世難及的清麗脫俗，仿佛輕靈的翠玉，隻消一聲，便已讓人沉醉。
    她在木屋周圍轉了一圈，眼神裏有著淡淡的陰霾，卻隻是淡淡的，看不真切。
    半晌，竟有一句溢歎出口：“夜兒……”
    “嗬，你居然有時間做這種無聊之事？”輕輕一聲調笑自身後響起，如同三月春風掃過花尖，淡是淡，卻有香氣襲人，精神一振。
    “雲依？”靈墨轉頭，看見一襲淺藍水衫的上官雲依，有些微微歎息之意，“我自然不是你，做不到你這般的放手。”
    翩躚半圈落落而下，上官雲依看著靈墨，眼眸中滿是笑意，波光流轉，引得一片銀色流光。“是麼？靈兒，別人不解我，你還不理解我？我知你，你也知我吧。”
    靈墨微微一笑，並不答話，隻是看著這木屋四周的點點滴滴，似是想把它們都印進腦海裏，永世不忘。
    “既是如此，為何剛剛不現身見她？”上官雲依暗自歎了口氣，靈兒總是這樣，一直把事情自己掖著藏著，不肯把一點點苦悶給別人看見，也隻有自己，才能在偶爾之時，發現些許的蛛絲馬跡。
    “不是不想，是見不得。”靈墨轉身，左手一勾，勾起那片剛剛被血墨用來折樹的檀櫻花瓣，在手中緩緩撫著，動作輕柔之極，害怕隻要一用力，它就消失殆盡了，“我若是見了她……她會如何想？她說不定，也許已經忘了我吧……”
    “不是也許，是一定。”上官雲依走到她麵前，一掌碎下她手中的檀櫻花瓣，迅速在兩人嘴裏塞下一顆息心丸，，仔細檢查了自己和靈墨的氣息正常後，才放心下來，“自從她死而複生之後，恐怕就隻記得她的妹妹，不曾記得她還有一個姐姐了吧。”
    靈墨一笑，死而複生這種事情，在常人看來確實是不可能之極，可對於那個人，也許就不是那麼的困難了。
    “她能夠死而複生，本就是幸運之極，我還要要求什麼呢？”靈墨淡淡笑著，“隻要我能夠看著她，就好了。”
    上官雲依也笑了：“靈兒，也隻有你這種好人，才會這麼不計較了。換了我，絕不會答應讓我的妹妹忘了我，哪怕是恨，我也要讓她記得我。”
    “都同是親生姐妹，又何必？”靈墨搖著頭，歎著，說著，“想來憫歸這麼做，必然有她的想法吧。”
    當初，在燕國宮中，夜兒被下毒，雖然父王發現了，卻仍舊沒來得及救回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夜兒失去呼吸，閉上雙眼。
    那時，夜兒才剛剛四歲。而月兒，也隻有四歲。
    卻有人在月兒背後指使，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向夜兒平日中要喝的茶中下盅，最後在那一天毒發，身亡。
    燕國的公主，高月的雙生姐姐，高夜，自此，永訣於人世。
    世人眼中是這般，而她，遊靈兒，卻看見了另一幕。
    她看見，一個黑衣黑發的女子，在那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帶走了夜兒的屍身。悄悄跟在她們身後，看見那個女子在河邊種下了一顆種子，那顆種子，長得很快很快，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已經長成了一棵大樹，那時候她不知道，但是現在她知道，那是檀櫻樹。
    那個女子，叫做憫歸。
    憫歸用了一棵檀櫻樹，重塑了夜兒的身體。
    隻是，夜兒忘了她這個姐姐的存在，隻記得那個曾經在她茶中下盅的妹妹，高月。
    可是她無所謂，隻要這個妹妹活著，一切都好。
    “靈兒，我們該走了，時辰不早了。”瞥見了一眼落日，眼見時間已經不早，上官雲依收起臉上的笑容，淡淡說道。
    “回去做什麼？”靈墨偏頭看著她，眼神不知不覺中冷了下來，再不見半分剛剛的情緒，好像在水幕中洗過一樣，變得清明澄澈，但也寒冷徹骨，“又做那般無聊之事？”
    “可是如果你不做的話，”上官雲依抿起嘴角，也同樣帶著分無奈，“你到哪裏去得知夜兒的下落？”
    “所以才不得不做啊。”
    上官雲依攏起水袖，在空中劃了一道淺淺的痕跡，卻有一道水紋劃過，將兩人都包在裏麵：“既然是這樣，又何必傷心呢。若是有緣，自能相認，若是無緣，隻怕……隻怕終有一天要兵刃相見，又何必放不下？那不過是傷你而已。”
    靈墨不語，隻是靜悄悄的站在那裏，任由上官雲依說著，卻不答話。
    上官雲依見狀，也隻好不再說話，雙手一合結了一個天兆印，帶著兩人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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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微風揚過，蕩起一池漣漪，又像是酥酥麻麻的刺癢，緩緩的，爬過耳垂，引得一陣不自覺的微笑與暖意。
    河水在靜靜流淌，河邊的少女一頭的紫發如河水般垂順，陽光灑下，帶著不一樣的光暈，實在美麗不可方物。
    “血墨見過少司命。”輕輕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少司命回頭，打量了麵前的女子，眸中卻沒有什麼表情，隻是點了點頭，也就罷了。
    卻在看見她身後的人時，深深鞠了一躬：“少司命見過無心尊上。”
    “你還好吧，那些藥材可好用？”無心微微笑著，臉上和藹的很，並沒有因著自己是長輩就擺架子，“大司命他們呢？”
    “少司命不知。月神帶著大司命半個時辰前出去了，此刻應當也該歸來了。”少司命的語氣是冷冷的，淡淡的，卻有著一分柔軟的成分藏在深處，隻是聽不清而已。
    “少司命，這是血墨。”無心拉著血墨走到她麵前，頓了頓，又開口，“是燕國曾經逝去的公主，高夜。”
    少司命在聽見他的後半句話後，瞳孔猛地緊縮，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終究控製住了情緒，淡淡的點點頭：“是無心尊上的弟子麼？”
    “是我在疆外收的弟子。”
    “恭喜無心尊上，又尋得一佳徒。”
    “嗬，”無心笑著點頭，“星魂呢？”
    “應該會隨月神一起來吧。”少司命回道。
    話音剛落，便有聲音接道：“少司命姐姐，原來你們在這兒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必是星魂這孩子。
    “少司命見過星魂。”
    “又來了，我沒有說過不要這麼拘於禮數麼？”星魂眉間一挑，“我以護國法師的身份命令少司命，自此後要一直像姐姐一樣寵著星魂護國法師。”
    少司命沉默了半晌，最終隻好回道：“少司命遵命。”
    而星魂這才笑著道：“這才對嘛。”一邊轉向師父：“星兒見過師父。咦？這是師父新收的弟子麼？”
    “血墨見過師兄。”循聲望去，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子，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紀，卻神色冰冷，連那樣溫暖的粉藍色都穿的如此的寒意砭骨，實是讓人扼腕歎息。
    “罷了罷了。”星魂揮揮手，“師父，今天月神會帶聞人師父一起來的，剛剛我在路上碰見他們了，不過她們的速度沒我快，還是我先到了。”語氣裏，有著孩子存留的那份天真與小小的自得，讓人忍不住一笑。
    “大司命見過星魂，無心尊上。”“月神見過無心尊上。”“昭思見過星魂，無心尊上。”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聽來柔柔弱弱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卻不知，這個個，著實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定不能以聲取人。
    “血墨見過大司命，月神，昭思。”血墨自無心身後站出，向三人行禮。
    聞人意見狀，了然，這必然是無心新收的弟子，便賀道：“昭思恭喜無心尊上覓得佳徒。”
    “昭思呀，還是你最聰慧。”無心搖著頭，笑道，“我陰陽家先行去墨家機關城的人可是隻有我們了？可還有人沒來麼？”
    “都來了。”月神點點頭。
    “好。”無心依舊是淺淺的笑容，“那麼，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