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鍾變成打卡鍾單行道般的人生流失在車陣中
    進行曲規律的平庸活的像是一句標語押韻而服從”
     —“生存以上生活以下”
     （一）
    ProjectMeeting順利結束。為此趕死趕活加了一個禮拜班的我，安琪和丹尼終於在此刻放鬆下來，來到茶水間裏打發下班前的最後半個小時。
    丹尼伸了伸懶腰，又開始沉入了他無邊無際的生活幻想中。他最愛幻想的內容是，如果有朝一日，他買彩票中了頭獎。我和安琪習慣了他這些有些可愛而又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丹尼也習慣了我們在他每次無邊無際的幻想後對他無邊無際的打擊。隻是丹尼似乎有著一種單純得無可救藥的樂觀和開朗，即使是在被我們打擊得體無完膚的時候，他也能適時地從現實的深淵裏跳出來，不多久又開始他的新一輪幻想。當然，他知道我和安琪隻是善意的玩笑，絕對不是真心要打擊他。畢竟，去打擊一個人對於生活的希望，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啊。
    “唉，日複一日的工作真無聊啊。我一定要休假個半年，去西藏或是歐洲旅遊，然後拍很多好看的照片回來。想當年，我的攝影也是得過獎的呢！”還好，他今天的內容與彩票中獎無關。
    “好啊，那你現在就去休假啊，又沒人攔你。反正快年底了嘛，正好以此展開你嶄新的一年，怎麼樣？”我一邊喝著茶，一邊不假思索地開始了我的打擊。
    “我瘋了麼？我還有車貸房貸要還呢！”
    “那你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是？”
    “我就感慨一下，不行麼？”
    “唉，生活過得這麼無奈，也就隻有感慨的份了。”常常是沉默著的安琪，一旦開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最近怎麼了麼？”
    “沒有。我也就隻是感慨一下。隻是覺得，現在的人表麵上看起來有很多選擇，卻也都是很被動的去過一種不知道是不是屬於自己的生活。”
    “解釋一下？”丹尼似乎還沉浸在他的幻想情緒中。
    “總的說來就是，小的時候被逼著為了考試而學習；考上了大學之後又被逼著為了找工作而選專業；大學畢業了以後又為了錢而找工作；找到了工作以後又被車貸房貸逼著連半年的假也不能休。年少的時候被禁止談戀愛；年長了一些以後，有對象的被催著結婚，沒對象的被催著談戀愛；結婚了以後又被催著要小孩。好像我們人生裏的每一件事，不是被逼著就是被催著，就好像我們是為了滿足他人的要求或是跟隨他人的腳步而活著。賺錢戀愛結婚生子這些都是很美好的事，不過這些可不可以不要像小學生要趕著做第二天一早就要交的作業一樣匆忙而功利，而我們，也可不可以不要像改小學生的作業一樣被用著簡單而單一的標準來評著分？是不是這樣的，安琪？”
    安琪不語。正要喝茶的丹尼茶還沒喝張大了嘴愣在了那裏。我忽然意識到，我似乎說得太多扯得太遠了。被凝結的空氣裏，氣氛有些沉重。
    “你想得好多啊……”丹尼終於晃過了神來。
    “嗯，如果你曾有半年的時間呆在家裏什麼事也做不了，你能想的不多嗎？！”
    “不過想那麼多，不會覺得累嗎？”
    “會啊，而且很累，非常累！有時候簡直就覺得自己是在自虐。更何況，有時候想多了也沒用，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思故我在。就算是痛苦，至少也是真實地痛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安琪的風格，果然一開口就是精辟的話。
    三十秒的沉默。每個人都倚著牆喝著茶各自思考著。牆上的時鍾嘀嗒嘀嗒的晃動著秒針。
    “的確是這樣啊。小學完了念初中，初中完了考高中，高中完了考大學，大學完了想要繼續的還可以考研究生博士生。盡管是被逼著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這些都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至少完成了一個階段我們很清楚的知道下一個階段是什麼。可是，當我們大學畢業了甚至是研究生博士生畢業了之後，我們就進入了無窮無盡的日複一日的工作當中。突然間，我們不知道了下一個階段是什麼，就好像人生沒有了目標和追求，哪怕這些目標隻是像以前那樣被迫的考大學。就算吧，你還可以跳槽換工作，還有著結婚生子這些階段，可是然後呢？好像就隻剩下了死亡。而在那之前的漫長幾十年歲月，就隻是無窮無盡的日複一日的迷茫。”
    很少見丹尼這麼嚴肅而沉重地說起一個話題，我突然間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即使我曾經思考得再多，再怎麼將人生哲理想了又想，不可否認地，我也是這樣日複一如地，看不清未來的走到了現在。人生的下一個階段是什麼，想要怎樣的未來，我們會走向哪裏，我，通通都不知道。
    “哦，到點了，該下班了。”丹尼端著茶杯，邊伸著懶腰邊走出了茶水間。
    還愣在原地的我，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座城市的華燈初上。透過28樓的玻璃窗，人變得那麼微小，夾雜在街道上永不停歇的車水馬龍中模糊不見。而答案，也像這些淹沒在車水馬龍中的人，找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