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夜涼不解秋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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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
    直到過了三更時分,清欠的冷月才終於露出了一抹光影,淡淡的光輝傾灑如塵世間,駐足白玉階旁,我側首看著另一邊仍亮著火光的屋子,思忖片刻之後終是邁出了步伐。
    輕輕推開門,一股濃鬱的花香隨即撲麵而來,向晴仍是坐在桌邊,雙眼失神地擺弄著麵前得盆栽花朵。聽到推門聲回過頭來的同時,似乎是為掌握好手下的力道,向晴竟是將一片花瓣扯了下來。
    我微微蹙眉走到她的身旁,向晴略帶好奇地看向我,而後露出淡淡一笑,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帶著少女所有的輕靈,全然看不出半點失去神智的痕跡。我亦是回以清淺一笑,卻不料向晴的眼中掠過一抹欣喜,將手中擺動的盆栽遞到了我的麵前,麵帶試探地看著我。
    伸手接過那一盆淡藍色的小花,花瓣並不算大,僅有拇指大小,端至眼前細細看來,竟還能感到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很是好聞。
    向晴見狀似乎很是高興,雙手托著下顎,腦袋悠悠地搖晃著,一如民間孩童那般帶著天真甜美的笑容。
    回到琉璃殿中,姬朔竟早已等候良久,見我緩步邁入,他悠然轉首薄而性感的唇微抿,而後揚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月光從窗外灌進來,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輪廓硬朗的臉頰,月白色的長袍引光,將夜色中的姬朔襯得更為俊逸,周身縈繞著的氣息出塵宛若謫仙一般。
    我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梳妝台邊坐下,正欲伸手取下發簪,一股溫熱的氣息已經撫上了手背,銅鏡裏隱約倒映出兩條模糊的人影,紅衣媚豔如火,白衣飄逸如月。
    姬朔眉目含笑,透過銅鏡垂眸低望著我,良久才說道:“有美一人,宛如清揚。臻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含笑不語,放柔了手下的動作將發間的朱釵取了下來,取了下來,原本束作發髻的青絲隨即披散下來落在肩頭,姬朔伸手勾起我的一縷發絲,送至唇邊輕輕落下一吻,再次笑道:“詩有言,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不知姬朔可有幸為卿之衛侯?”
    “蒙景侯如此高看,瑤馥實在受寵若驚。”我擰了眉尖,淡然一笑答之。
    姬朔聽罷,麵上笑靨依舊,手下卻是稍稍用力,同時輕移腳步,下一刻已經與我直麵而對。那對如墨的眼眸宛如一潭深水望不見底,內裏卻是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溫柔,“瑤馥,我愛你。”
    意外地,我竟沒有推開他,隻是任由身體隨著心意傾倒入姬朔的懷中,鼻息前徘徊著熟悉且令人懷念的氣息,我不知如同這一刻的溫暖究竟能夠停留多久,隻知不停地汲取來自他身上的溫度,冰涼的初冬時分,竟也不再如同前幾日那般寒冷了。
    十指相扣,心中本該是平靜若水的,卻硬是被姬朔掌心中的冷汗擊起了層層波瀾,驚覺之下,我兀然側首再次抬頭看向他,適才發現他那如玉的臉龐上早已布滿了汗珠,而他的雙唇亦是蒼白得滲人。
    我正欲開口,姬朔便以左手食指抵在了我的唇邊,他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搖了搖頭:“無妨。”言畢,他突然轉身從腰際抽出那把隨身軟劍,隻聽“鐺”地一聲巨響,他的麵前竟憑空多出一道人影來。
    那人身著宮內禁軍鎧甲,手上握著的卻非那沉重而駑鈍的銅質大刀,而是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刀鋒隱約透著青色的光芒,顯示淬了毒的。
    那舞動於夜色之中的刀光劍影竟是顯得格外森冷,來人周身散發著濃烈殺意將原本彌漫在空氣中的溫馨徹底打破,霎時之間,凜冽的涼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姬朔的動作比起往常來似乎要慢了許多,隻可惜那人並未因此占據上風,不過三招便讓姬朔製住了穴道。隨後趕來的雲霄騎共三人,加上平日裏被姬朔遣來暗中護衛我的雲深,隻是幾人竟均是喘著粗氣,麵容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疲憊之意。
    兩人將那刺客押走後,雲深與另一人半跪在姬朔麵前卻是一言不發,他們雖未抬頭,我卻仍覺能夠看見二人堅毅的麵容,甚至還包括了那抹無法言狀的神情。
    眼光落到姬朔的身上,隻見他負手立於門邊,俊逸的臉上帶著淡薄的笑意,下一刻,我聽到他說:“既然已經抓住了刺客,今日我就先回去了。”說罷,他隨即轉出了門外,就連一個背影也未嚐留下。
    綺羅與綺蘇聞聲趕來,兩人衣飾半點不顯淩亂,顯然是還未入眠,隻是兩人的氣息卻是非常紊亂,我微微蹩眉,正欲開口詢問,就聽綺蘇驚呼道:“公主,您的手……”
    我隨即垂下眼眸去看自己的雙手,這時才感到一陣溫熱從指尖傳來,而那裏竟是泛著點點血色。先前接觸過的人唯有姬朔,這血的主人自是毋庸置疑。腦中閃過剛才打鬥時的場景,竟是不見刺客傷了姬朔,那麼這傷口又要如何解釋?
    “雲深!”我隨即沉聲喚道,不過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的身影便已經落在了我的眼前。顧不得對方蒼白的臉色,我問,“姬朔此行何往?”
    此時雲深已經褪去了方才的情緒,麵無表情地答道:“雲深不知。”
    不再執著於詢問,我轉身朝著姬朔消失的方向跑去,可殿外竟隻剩一夜涼意,姬朔早已不見了蹤影,紅色的宮燈掛在兩邊,內裏的燭火隨著夜風左右搖擺,忽隱忽滅,光線亦是昏暗不堪,照亮的僅是腳下之路罷了。
    不知何時,空中的圓月隱去了光芒,整片蒼穹黑暗得透不出一點亮,卻隱約能夠瞧見空中漂浮的幾朵雲彩,帶著濃重的濕氣垂在一處,看去竟是無限地蒼涼。
    雲深不知何時來到我的麵前,宛如先前那樣半跪於地,低聲道:“秋深夜涼,還請公主殿下回宮。”
    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我擰起眉尖看著雲深,也不令他起身,而是直接厲聲問道:“姬朔究竟在何處,還有他身上的傷口到底從何而來!”或許就連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那些尖銳話語中所參雜的憂心之色。
    雲深垂首思忖片刻後,終是低歎一聲,而後答道:“還勞請公主殿下現回宮,主上之事……雲深知無不言。”
    再次回到琉璃殿,我盡是感到一陣說不出的疲憊,不過在夜色中站了片刻,雙手竟凍得僵硬,甚至連移動手指都顯得不是那麼自如了。在那貴妃椅上坐下後,綺羅隨即抱來一隻暖手爐送至我的手中,我接過後朝著她揮了揮手,綺羅立刻會意,朝著我福了福身後,向綺蘇使了個眼色,然後同她一起退了出去。
    眼看著那扇木門“嘎吱——”地一聲響後被關上,我才將視線轉移到麵前得雲深身上,隻見他依舊低垂著頭,目光緊緊鎖在地麵上,不知在思量些什麼。直到我清咳出聲,他才反應過來,渾身一震後說道:“今日……西京那些軍官送來一封聯名信,上言當日西京之圍,公主殿下卻以女子之身獨闖軍營,此為一罪;入營後罔顧軍法此為罪之二;最後又棄子民於不顧私自逃離,此為第三罪。憑此,對方要求以軍法處置公主殿下,並再三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聽罷,我不禁一顫,抿了抿唇後輕聲道:“繼續。”
    “主上得知之後將一幹重臣召集至前殿,一力承擔所有,硬是受了五十荊鞭……而後有探子傳信來說,宮中仍存有前趙餘孽,今晚密謀偷襲宮中王裔,主上便分派了人手至各個殿堂,自己則是親自趕來了公主處。”
    話音未落,我則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按雲深之言,前趙餘孽之人不在少數,倘真欲刺殺誰人,又怎會僅派一名殺手前來?如今宮中禁衛早已不如前些日子那般鬆散無章,又怎是輕易能夠窩藏位數不少的刺客呢?
    思及此處,我不由得再次擰起了眉尖,雲深見我並不答話,亦是不再多言,微微頷首之後站起身來,向後退了幾步便再次匿去了身影。我心知姬朔若是不願我找到他,恐怕事實便會如他所願,隻是姬朔你可知,眼下情勢嚴峻如斯,早已深陷其中的我又要如何安然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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