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的雷聲中，整個天地似乎都在震動，那個從來都是祥和寧靜的九重天上，如今也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天界最美的銀河，此刻卻變成了煉獄，無數的星魂閃爍，最後化為飛煙，再無跡可尋。
    我望著那雙與魂空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紅色眼眸，心如死灰。
    他很好，非常好！他算準了此刻天界的精銳兵力，全用在了捉拿我與他的空隙攻上九重天占盡了先機，此刻就算墨竹師傅趕回怕也是無力改變現有的局勢。
    司夜，你是真的決定要這樣報複我嗎？即使我會恨你，你也非如此不可是嗎？我們，最後隻能這樣！還是隻能這樣，是嗎？
    “。。。。。。”凝眸相視，可我卻無話可說。那個人，此刻我是如此的陌生，或許他本來就是這樣，隻是我一直沒有看清。
    “嗬，你果然還是來了。”司夜冷冷地看向那個迎風站在他對麵的女子，冰冷的目光裏似有嘲諷。
    果然，在她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
    感受到身上投來的目光裏有他的視線，我閉上眼無聲的歎了口氣。
    “你就這麼自信，我一定會來？”我無力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此刻的拖延不過是想要尋求一絲的轉機。
    “隻要他在，我就有這樣的自信。”司夜慵懶的伸出手，指了指不知何時站到我身旁的碧霄，語氣依舊是那樣的不屑。“更何況，如今人界的存亡，都係在我的手上。”
    此刻，我卻是再也笑不出來。沒有人比我清楚，那被他握在手中把玩的撐天之石，是撐起天地的唯一支撐，傳說在當年的那場聖戰中，撐天石破裂，天地即將合為一線之時，是我的娘親散盡了女媧石的力量重新凝聚了它。可如今，我既沒有女媧石，更沒有當年女媧的神力，縱然散盡神魂也不可能再撐起這片罪惡的天地。
    撐天石若碎，那人界便是徹底的毀滅。這個籌碼無論是對我還是碧霄，都是致命的。
    。。。。。。他真的，恨我至斯。
    巨大的疲憊湧上心頭，身子向後軟去的瞬間有誰扶住我的肩，不動聲色的將神力傳了過來。
    “我沒事。”我搖搖頭，嘴角的笑在他蹙起的眉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再也無法繼續。
    這是他飲下“忘憂”後與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視，卻是在這樣的無計可施下。
    我苦笑，喉頭一陣腥甜，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碧霄的眉頭皺得更甚，可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取回撐天石，他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顧及身邊的女子。
    “你的條件。”淡淡的聲音響起，仿佛沒有任何的情緒。可我知道這聽似雲淡風輕話語裏，有他碧霄的憤怒，極力壓製的憤怒。
    “嗬！”司夜勾起邪魅的嘴角，漫不經心的抬起眼，似有意往我這邊望了一眼。“這個破石頭倒是有用，有趣，真有趣！”
    “條件！”碧霄不耐的拂袖，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他何時被人如此要挾過，若不是他手中握著整個人界的命運，他又何須受他擺布。
    隨手化出一個軟榻，司夜慵懶的倚靠在榻上，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聽聞天界有101種刑罰，皆是讓人回味深刻的滋味。”暗紅的眼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竟帶著笑意，司夜伸出修長的手指落到了碧霄身旁的女子身上，一字一句聽似漫不經心卻冰冷到極致。“我要她，一一嚐遍。”
    他的話猶如驚雷，擊破了碧霄一貫的雲淡風輕。
    本就寂靜的九重天此刻更是沒有一點的聲音，沉靜得可怕。沒有人敢在此刻說些什麼，唯有那個白袍尊者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霄兒。”老者歎息道，卻也不忍心再說些什麼。
    事已至此，沒有別的選擇，縱然他不說想必碧霄也定然知道該如何取舍。但這樣的結果對於那個女子來說，又未免太過殘忍。她的犧牲，她的隱忍，即便她不說，他也是懂的。可是。。。。。。他永遠也不會讓碧霄知道，更不會救她。
    悲涼的風吹過，白袍老者似乎又聽到了那個女子在風中的輕語，訴說著她最後的心願。
    但願此去能如她所願，再無拘束。。。。。。
    抬起頭，是那雙冰冷的紅色眼眸，帶著不屑與嘲諷與我對視，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握。
    是啊！他說過要看我生不如死，他不介意用任何的方法讓我痛苦。。。。。。可是，為什麼還會心痛？
    “。。。。。。”碧霄閉上眼陷入了沉默，沒有憤怒，沒有反駁，可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的心緒，他的掙紮以及。。。。。。他的不舍。
    “怎麼，你舍不得？”司夜挑了挑眉，因碧霄的沉默而心情愉悅。
    他的話，無疑說中了碧霄的心，可這明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霄兒！”碧霄的遲疑讓白衣仙人皺了皺眉，不得不出聲提醒：“你糊塗了嗎？此等時刻豈容你再猶豫！”
    這他知道，都知道，隻是。。。。。。
    “陛下，請以大局為重！”
    “陛下，此等禍首陛下又何必心存不舍。”
    “是啊！如此都算便宜她了。”
    “處死她，處死她！”
    耳邊傳來的聲音，無一不是逼他做出那個荒唐至極的決定，可無數的聲音裏卻獨獨聽不到她的聲音，哪怕是隻字片語也不曾有過一句。
    “你還在猶豫什麼。”那個淡漠的聲音終於響起，卻是碧霄害怕聽到的。“人界的生死存亡和我相比，孰輕孰重。”
    我相信你不會不知道該如何取舍，天下和我，你從來都做得很好，相信這一次也一定不會讓我失望。我知道，我們不能負的太多，唯一可以辜負的除了自己便隻有彼此。所以。。。。。。我願意做任何的犧牲，隻要為你。
    “可是你。。。。。。”碧霄緊蹙眉頭，有些話終究說不出口。
    有太多的東西淩駕於生命之上，這雙手能夠守護得了天下蒼生，卻獨獨守護不了重要的人。
    沒有人知道碧霄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因為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女子於他而言究竟是何意義。所有人都知道，唯有他遺忘了那段刻骨銘心的過去。所以，當他的長鞭劃過空氣時，那位白袍仙人終於鬆了口氣。
    呼嘯的鞭聲讓整個天界陷入了死寂，除了啪啪的鞭響，便隻有那個女子粗重的喘息，和痛到極致時隱忍的悶哼。
    鞭起鞭落，銀色的長鞭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濃鬱的血腥在風中飄蕩，讓碧霄握著長鞭的手抖了抖。
    天下與她，碧霄一直都知道自己該如何取舍，這一切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可是。。。。。。在經曆過這麼多的事情之後，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繼續傷害她，沒有人比他清楚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她的隱忍、她的堅強、她的犧牲、她的哀傷。。。。。不想傷害，卻又不得不傷害。
    這究竟是哪裏錯了，命運究竟是在哪裏出了錯，才會這樣一錯再錯！
    風中傳來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可除了無情的鞭聲再沒有其他的任何聲音，她就那樣不吭不哼的受著、熬著，任憑那一下重過一下的鞭打落到她的身上。
    絕望、心痛、無能為力，這樣的情緒碧霄從未想過會出現在他身上，可自從這個女子以蠻橫的方式衝破他心房的那刻開始便一直縈繞不停，仿佛有什麼被封存在腦海深處的回憶想要衝破禁錮讓那個答案浮現，讓他再也揮不出這一鞭。
    “這幾下鞭子不痛不癢的，天帝是在敷衍本君嗎？”司夜把玩著手中的石頭，瞥了眼那繾綣在地上的女子。
    縱然意識已經模糊，但我還是聽到了他慵懶的聲音，他投向我的目光裏再沒有不舍與憐惜。
    他，是真的想要我死。
    “天帝，該不會真的舍不得吧？”見碧霄遲遲沒有動靜，司夜不屑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也對，她畢竟是你的妹妹，更何況還是六界的第一美人，本君也覺得比起魔界的那些什麼美人，她的滋味甚是令本君能忘。”說著竟也真露出一副懷念的樣子，全然不顧碧霄越發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想必天帝也是因著這個原因，才狠不下心把她打壞了吧！”
    “閉嘴！”碧霄握著長鞭的手抖得更厲害，似怒非怒的聲音聽起來有那麼一點可怕。
    司夜也不在意的笑了笑，並不理會的繼續說道：“不過，被那麼多人享用過的女人，你也不嫌髒了些？”
    那些我極力忘記的回憶，如今他就這樣漫不經心的說出來，像個笑話一樣，讓我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恨我。
    痛，我可以忍。羞辱，我也可以受！但當著眾神的麵，他不僅是在羞辱我，更是在羞辱碧霄。。。。。。如何能忍！
    “。。。。。。夠了！”在他說出更令人難堪的話語之前，我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站到他麵前，凝視著那雙紅色的眼眸。“。。。。。。你想要的，就是這樣嗎？”
    司夜愣了愣，因她眼中閃爍著的點點光亮。他何時見過這樣的她？
    “那恭喜你。。。。。。對於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我一直都活在痛苦之中。。。。。。”我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就像當年他走向我一樣，在地麵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
    那些過去，那些屬於我和他的回憶，如今全是嘲諷。
    “。。。。。。天瑤。”碧霄伸出手試圖阻止她的腳步，可後麵的話卻在聽到她似笑非笑的聲音後生生頓住，再說不出口。
    “其實，你應該高興。。。。。。因為你恨的人，馬上就要死了。。。。。。”我捂著那顆不知為何而痛的心，笑得苦澀。“如你所願。。。。。。化為雲煙，再不相見。”
    邪魅的笑容僵在嘴角，司夜看著她用那雙血淋淋的手穿過胸膛，將那顆原本屬於他的心挖了出來攤在她顫抖的掌心，像一朵嗜血的花。
    “。。。。。。還給你。”攤開手將那顆沾滿我血的心送回他的胸膛，笑著說道：“我們。。。。。。再無相欠。”
    遲鈍的疼痛湧上心間，司夜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那力竭的女子，可錯過便是一生一世，在那樣的傷害後他再無那樣的機會將她重新擁入懷中。
    “。。。。。。天瑤！”碧霄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可當他看到她漸漸透明的身體時，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恐懼，抱著她的手不停的顫抖，仿佛即將失去這一生中唯一不可以失去的東西。
    “。。。。。。碧霄。”這一刻，天地萬物似乎都不再重要，我聽不到更看不到，除了眼前的這個人是真實的，剩下的隻有虛無。
    “。。。。。。沒用了，別這樣。”我搖搖頭，試圖用變得透明的手阻止他繼續消耗神力的舉動。
    太遲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從頭。但幸好是這樣的結束，他們都好好的。。。。。。這樣，就好。
    “。。。。。。碧霄，我好冷。”身體化為五光十色的光芒時，我仿佛看到了最美的夢境。
    原來，死是這樣的。。。。。。
    “。。。。。。天瑤，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碧霄閉上眼，那一刻的平靜究竟是怎樣的絕望？
    我搖頭，“。。。。。。這一生我從未後悔，又何談怨懟。”
    所有的都錯了，還好這件事沒有錯，否則。。。。。。我不敢想，若命運在此時出錯，我們會怎麼？還好，這一次終究沒錯，他再也不會記得我。
    “。。。。。。碧霄。。。。。。保重呀！”在身體化為無數星光時揚起嘴角，帶著眷戀，帶著不舍，將那些太多太多不能說，不敢說，更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化為祝福。
    “不要！”他的手穿過我的身體，再留不住任何的溫暖。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再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臉也在我眷戀不舍的目光中漸漸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這一次，是真正的結束吧？真好，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