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湧 第四十章:惟願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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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滿愁雲的天空正下著瀟瀟暮雨,滿目瘡痍的大地回響著人們痛苦的哀鳴聲,此刻的人間,正彌漫在死亡的氣息中,讓我看到了何謂真正的絕望與離別。
漂浮在空中的冥魂,猶如一團綠色的火焰,撕咬,吞噬著哭喊的人們,滿地都是被生生咬斷的手臂和頭顱,將雨水染成了刺目的紅。
殘忍的景象,讓人不忍目睹。
這,便是對我的懲罰嗎?
幽綠的光芒,見證著不曾停歇的死亡,那麵露恐懼的臉上,寫滿了對生命的絕望,但盡管如此,那揮舞的木棍依舊不肯放棄的努力著,試圖在這樣的絕境中找尋活下去的希望。
這就是人類,渺小的人類,卻有著連我都歎之不如的勇氣與信念。
這,就是我要守護的人間。
指尖燃起的光芒,是救贖,也是殺戮,但至少能夠阻止更多的死亡。
可這樣的光芒還來不及綻放,那散發著幽綠的冥魂已在陣陣天雷中,被震得魂魄無存,這樣的力量,隻屬於擁有強大星魂的神族方能辦到。
那個人,會是誰?
帶著這樣的疑問抬起頭,下一秒藍色的衣袂映入了我的眼簾,那出現在我麵前的人,是我不曾料到的。
風中相視,我與他皆是無言。
“是天神大人!真的是天神大人!”人群中響起的聲音,帶著欣喜若狂的激動。“我們有救了!有救了!”
那之前因恐懼而絕望的臉,在此刻已變為了不可抑製的激動。
是啊!誰都想要活下去,可獨獨是我,看透了這世間的悲歡離合。
“天神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妻兒吧!”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抱著自己的妻子,跪在了那藍衣男子的麵前,哭求道。
藍衣天神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看著那渾身是血的男人歎了口氣。
“逝者已矣,你也莫要太過傷悲。”淡淡的語氣,卻透著絲絲蒼涼的意味。
“天神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她!”那男人不肯放棄的搖搖頭,“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交換,隻要能救回我的妻子。”
“天神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的親人!”伴著這一聲話語,更多的人跪了下來,用懇求的目光盯著那輕蹙眉頭的藍衣天神。
“生死有命,恕我不能扭轉天意。”藍衣天神歎了口氣,雖然同情他們的遭遇,卻又無可奈何。
那藍衣天神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站在他身旁的青衣少年給打斷。
“什麼天意!要不是她,怎會造成今天這樣的慘烈!”憤憤不平的聲音,訴說著他對我的厭惡與憎恨。
隨著他伸出的手指,我成為了所有人注視的對象,接受著那些投來的憤恨目光。
“冉默!休得胡言!”藍衣天神似是不悅的皺了皺眉,低低的嗬斥。
“將軍,冉默說的是事實!”冉默似是不甘的說道:“要不是這個女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冉默!”藍衣天神的眉,越皺越深。
“是這個女人放冥靈入世,才導致了今天的血流成河,家破人亡!”冉默置若罔聞的繼續說道:“一切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
聽著那一聲聲的控訴,讓我想起了那個少年。
不知,他是否安好?
“將軍,你不該是最恨她的那個人嗎?”冉默不由疑惑的問道:“她不僅害死了你唯一的妹妹,現在更使得人間血流成河!這樣的女人,難道還值得你維護!”
“你放肆!”深鎖的眉,表達著藍衣天神此刻的憤怒。
“月將軍。”麵對他的憤怒,我淡淡一笑,在他投來的目光中,輕聲問候:“好久不見。”
微笑,是為了這樣的再見。
一笑,泯恩仇。
“公主。”這樣的再見,月盟竟不知能說些什麼。
明明,有許多話想說。
“是天瑤。”我搖搖頭,糾正道:“罪神天瑤。”
聽到我的話,他又再皺了皺眉。
“天神大人,這位天神大人的話是真的嗎?”一位老者似是不敢確定的開口問道。
月盟看了那老者一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是,的確是我造成的。”不等他的回答,我便淡淡的說道:“這所有的一切,的確是因我而起。”
平靜到沒有波瀾的聲音,聽似無情的樣子,卻將自己推入了怎樣的境地!
“你!”月盟驚訝於這個女子的回答,他不知道她如此回答的用意,不敢想她如此回答的用意,而讓月盟最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會為了這個女子而擔心!
為何?他不是恨著她的嗎?不是因該恨她的嗎?
“是你害得我們的親人枉死的嗎?”忍著極度的傷痛,白發老人顫抖著聲音問道。
我沉默,以笑作答。
雖然這並不是我的本意,雖然這一切並不是我造成的,可我仍舊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是與不是其實都一樣。
“惡毒的女人!”不知是從哪傳來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憤怒,握著手中的木棍,狠狠地朝我打來。
沉重的一棍打在了我的頭上,血,頓時順著頭上的傷口流了下來,可我卻並不覺得有多痛。
隻是,心卻微微的顫抖著。
“打死她,打死這個女人,為我們的親人報仇!”隨著這一聲怒吼,無情的棍棒,又再重重地打在我了身上,而我隻是那麼安靜的站在那裏,帶著淡淡的淺笑,不辯解、不反抗。
淡然的眼眸中,倒映著誰似是不忍的擔憂?
不曾間斷的棍棒聲,無情的回蕩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一朵朵殷紅的桃花在白衣上綻開著殘忍的美麗,本就蒼白的臉,在此刻更顯得慘白,與那嘴角淌出的血絲極不相稱。
全身傳來火辣辣的痛,我踉蹌的晃了晃,默然承受著這應有的懲罰。
“啪”的一聲,伴著鈍鈍的痛,打在了我的後背,讓我再也支撐不住的朝前倒去,跌落在冰涼的血水中。
痛,是此刻唯一的感覺,我幾乎快要感覺不到那雙腿的存在。
或許,這樣死去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我可以不用再麵對那一雙冷漠冰冷的眼,更不用再與他痛苦糾纏。
隻是,他會難過吧?
他,又會怎樣?
思及至此,有一種苦澀的滋味在唇角輕揚。
天瑤,你究竟想要什麼?
愛?還是恨?
雨,不知何時已然停息,可那“啪啪”的聲音,仍是不知疲憊地回蕩著,沒有一絲的不忍,殘忍的繼續著。
人群中,月盟看不到她的身影,聽不到她的聲音,可那一聲一聲的悶響,卻仿佛魔咒一般始終縈繞在他的耳邊,揮之不去。
痛,不知所因。
情,不知所起。
風中傳來淡淡的香味,可月盟知道這並不是馥鬱的花香,而是屬於她獨有的味道。
那是在極度痛苦時,才會散發出來的,血的味道。
那個從來都是冷言冷語的女子,那個記憶中孤傲偏執的女子,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竟連這些凡人都可以如此羞辱傷害!
而她,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辯解的話,除了微笑還是微笑,亦如那日那般,笑得雲淡風輕,全然沒有麵對死亡的懼怕與退縮,默默承受著那些她該受的,不該受的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不逃,任由這些凡人如此對待?
為什麼,他竟有一種想要衝上去,將她護在身後的衝動?
可是,他有什麼立場這麼做?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她好不好,痛不痛,跟他沒有關係不是?
從來都是以淡漠對待一切的月盟眼中,竟閃過了一絲不忍的神色,讓冉默皺起了眉。
“將軍。”冉默再也忍不住地開口提醒,“是否應該將她拿下,交給陛下處置?”
月盟閉上眼,沒有回答,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將軍?”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冉默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這樣的一反常態,更讓冉默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個女子,究竟有什麼好!竟然連一向幹脆的將軍,也因著她變得遲疑。
幸好,無論如何她都逃不脫神形俱散的命運,否則,麵對這樣的將軍,他該如何的傷腦經呀!
當冉默快要被這死寂的沉默給逼瘋的時候,那個一直不語的將軍大人,終於做出了他的決定。
“冉默,把她帶走!”低沉的聲音,聽不出說話人的情緒,隻是對於冉默來說這無疑是這世間最好聽的聲音。
“是!”雀躍的聲音,表達了冉默此刻的心情,若不是月盟此刻沉著的臉,他真想再說一句:“將軍,英明!”來表達自己的讚同。
平靜如水的眼,似是不忍的凝望著前方,帶著太多連月盟也解釋不清的複雜。
那顆原本淡然的心,是何時泛起了漣漪?
閉上眼,將所有的情緒收斂,月盟輕輕的歎了一聲,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間。
。
不知何時停息的雨,又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月盟負手站在細雨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身後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打破了這樣的沉靜。
轉過身,映入眼中的是那個女子無論何時都孤傲依舊的眼眸,讓月盟微微的愣了愣。
如雪無暇的白衣,如今已是被血給染成了紅色,讓人不忍目睹,手腳也被鐵鏈所縛,別說逃了,即便是輕輕的動一動,那鑲嵌在鐵環上的勾刺,也足以讓人寸步難行。
可即便如此,從她的眼中月盟竟找不到一絲痛苦的神色,仿佛那些傷口不是痛在她的身上一樣。
“將軍,需不需要用勾鏈穿了她琵琶骨?”冉默有些不太確定的看著月盟,等著他的許可。
雖說縛神鏈能封住神力,可謂萬無一失,但凡事都有萬一,更何況是麵對這個曾今揮揮手便可翻雲覆雨的女子,冉默認為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雖說,這樣對待一個女子,是殘忍了一些,可她那是罪有因得,算不得自己借機報複。
冉默這樣想著,那突然生出的負罪感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他蹙起的眉,我隻好笑了笑,在他複雜的注視中,艱難的彎起了唇角。
他不言,我自然也不語。
“將軍?”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的冉默,不由疑惑的看著自家的將軍,似想通過那雙淡然的眸子,探究出他深藏在心底的情緒。
冉默的耐心一向不好,所以當他忍無可忍打算自作主張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響聲卻阻止了他接下來即將做的事情。
“什麼!”當冉默看到那套在女子手腳的鐵鏈被一道金光生生折斷的景象後,他幾乎有了破口大罵的衝動!
這樣的情況,並不在我的預料,而隨後響起的聲音更是打亂了我原有的思緒,讓我無話可說。
“你走吧!”月盟看著她那因驚訝而不複淡然的眼,嘴角揚起了一抹好看的幅度。
“將軍!”冉默驚愕的張大嘴,好似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她可是天帝下令六界追緝的人!怎可如此輕易的放她走!”顧不得什麼身份,什麼禮儀,冉默抓住月盟的手臂,一字一句無不鄭重地提醒道:“你這樣,如何向天帝陛下交代!這樣的大罪,將軍可想過後果!”
“我自會向陛下交代!”而回答冉默的卻是月盟這樣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全然沒有將他的勸告聽進心裏。
“將軍!”冉默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從月盟嘴裏說出來的話。
什麼時候,那個女子在他心裏的重量,已然超過了幾千年的兄弟情義,竟讓他連自己的安危也不放在心上!
“我心意已決,無需多言!”月盟閉上眼,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
“可是!”正當冉默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女子淡淡的聲音給打斷。
“月將軍。”並未聽從他的話離開,而是站在原地訴說著我的決定,從君山離開的那刻起,便做下的決定。
他轉過頭,看著我,沉默。
而我卻笑了笑,在他的注視下,直直的跪了下去。
錯愕、驚訝,冉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孤傲的公主殿下,何時跪過任何人!
她,究竟打算要做什麼!
“你!”月盟的驚訝絕不比冉默的少,可他卻清楚的知道,她的這一跪代表著什麼。
難道,她這次回來,便是做的這樣的打算!
可又是誰口口聲聲的說著,並不想死呢?
抬起頭,對上他甚是複雜的眼,依舊揚起了我淡淡的嘴角。
“天瑤認罪,甘願受罰。”惟願,將軍安好。
“你可知,這麼做的後果?”月盟不知該說些什麼,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亦如將軍一般。”我笑答。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一揮手,冰冷的鐵鏈再次纏上我的手腳,帶來刺骨的痛。
“謝將軍成全!”我叩首,將苦澀的表情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