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湧 第三十三章:無盡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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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好似星光的冰雪,在烈焰中奇跡般的存在,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若不是那比劍還要鋒利的針尖,倒是一副美麗的畫卷。
那比手指還要粗長幾許的冰針,紮入骨肉的滋味又會是怎樣?
我,可以受得住吧?
“刀山火海嗎?”習慣性的揚了揚嘴角,看著這仿佛夢幻的星光焰火,卻沒有欣賞的心情。
那漫天的嫣紅,是可以灼燒靈魂的地獄之火。絕美的冰雪,是能夠穿透骨髓的利刃。而我正朝著那樣的終點前行,未曾想過要放棄。
往前走,卻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停滯了我繼續的腳步。
我淡淡的笑了笑,因這份溫暖而感動。
“不要去,不要做那樣的傻事。”
耳邊響起的聲音,好熟悉。曾今也有人,這樣對著我說過。
“不要去,不要丟下我。”明知她的固執,月依也想要做最後的挽留。
“月兒。”我輕歎了一聲,皺眉看著她隕落的眼淚。
眼前的這個女孩,或許真的做不了我的姑姑。可是,她卻可以做我的妹妹,由我來保護。
“師兄,在等你。”緊握住那雙冰冷的手,月依哭著說道:“我也在等你。”
這個從不會用言語來表達感情的女子,怎麼可以這樣從她的生命中離去?短暫的相聚,許多美好的事都還來不及開始,怎麼可以就這樣突如其來的結束?她不答應!所以,她也不可以放棄!
“冰姐姐,不要相信他。”月依搖頭,“他騙你的!他隻是想要你死。”
要我死?或許吧!可是,我卻已經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此刻停止。沒有經曆過那樣的絕望,又如何能夠理解我想要見她的心情。。。。。。想要抓住那份溫暖的渴望。
“月兒。”我搖搖頭,輕聲歎息:“我會回來。”
我隻能答應,轉身後,還能再見。我隻能應允,不會棄你而去。
可是她搖頭,緊緊的抓住我的手。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麼我陪你。”她哽咽的聲音,透著倔強的堅持,輕而堅定。
我微愕。
“我不要等你,我沒有那麼堅強。”若無法阻止,那麼月依寧願選擇追隨,也不要麵對別離。
“傻瓜。”我不由得笑了笑,用雪心常用的口氣,笑歎:“會死的。”
我不值得。
“那麼你了?”月依也想要堅強,停止這於事無補的眼淚。可是,做不到,怎樣也做不到。那種害怕失去的感覺,難受得絕望,讓人控製不住的淚流不止。
“於我而言,有太多的東西淩駕於生命之上。”
不是願意不願意,值得不值得。。。。。。而是我負不起。
我能負的,隻有我自己。
“可是沒有了生命,即使得到了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月依不懂她的執著,亦沒有這樣勇敢。
月依隻是個任性的孩子,天下蒼生,遠遠不及眼前的這個人重要。所以,她不懂她的堅持,也不願懂她的堅持。
是啊!沒有人想死。。。。。。我也不想。
可是有太多的東西,需要用生命去換取。
即使,沒有辦法擁有。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在燃燒的烈火中隕落而下的眼淚,是月依無法阻止的絕望。
因為,倒映在她眼中的義無反顧。
以及,淡淡的傷。
“當然。”我淡淡的笑,將她溫柔的攬入我的懷抱。
“冰姐姐?”月依驚訝,將頭靠在她瘦得隻剩下骨頭的肩膀。
臉有點痛,心頭卻酸酸的,很不好受。
這麼瘦弱的一個人,怎麼能肩負起那麼沉重的責任?
為什麼,所有人都逼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得不到應有的幸福?反而受盡折磨,落到如此地步!
不公平!這不公平!
“月兒。”輕輕的聲音,仿佛帶著蠱惑,讓月依憤憤不平的心漸漸寧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我求的是生,不是死。”輕輕的聲音在月依的耳畔響起,明明近在咫尺,卻又模糊得恍如天涯,夢境一般的毫不真實。
指尖的紅光亮了又滅,短得根本讓人來不及察覺就已然天地沉靜,隻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響,以及耳畔均勻而平和的呼吸。
緩緩地放下施法的右手,重新回到她的背上,我跪坐在地上,將那個閉目而睡的女子,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腿上。
“除了雪心,竟還會有人願意陪你。”我淡淡的笑了笑,嘲諷又悲涼。
即使,這雙手已沾滿了血腥,卻仍然有人願意握住,微笑著說不放手。
即使,這個人背負了滿身的罪孽,為六界所不容,也依然有人願意站在你的身邊,陪著你死。
天瑤,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可是愛無所愛,恨無所恨,那樣活著的人,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既然活著,那麼無愛的人,隻能選擇去恨。
我與他皆是。
哪怕,最終毀滅。
“地獄這種地方,不適合你。”我勾嘴一笑,扭過頭,看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我的麵前笑得張狂。
地獄,隻適合滿身罪孽的人。
折磨,也隻屬於沾滿血腥的人。
你,絕不會願意這樣活著。
所以。。。。。。
“這條路,我一個人走就好。”
淡淡的聲音,被無情的地獄之火吞沒,消失在金鈴輕響間。
須臾,不見蹤跡。
燃燒的火海中,殷紅的鮮血沿著被戳爛的雙腳,汩汩的往外流逝,繪成一幅鮮豔的畫卷,美得殘忍,紅得淒厲。炙熱的烈火,灼燒著靈魂,不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與腳下蝕骨的冰涼,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唯一相同的,便是那無休無止的折磨吧!
穿骨而過的煎熬,一點也不比天界的針刑仁慈。
因為,前者隻需要受著。
而後者,則需要勇氣。
早已被戳爛的雙腳,再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雙膝一曲,刹那便響起骨骼被戳穿的聲響。
“咯吱”一聲,雙膝被鋒利的冰刃穿過,頓時淌出一大片殷紅的液體。被冰刃穿透的掌心,不住的發抖,卻支撐著整個身體的重量,不讓人倒下。
我死死的咬住下唇,將那一聲的悶哼,強壓了回去,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了沾滿鮮血的冰刃之上。
意識痛得渙散,全身痛得痙攣,血液大量的流逝,幾乎讓我失去僅剩的那一點力氣。
“嗬嗬。”我艱難的彎了彎嘴角,費力的抬起頭。眼前依舊是那,看不到終點的冰火一片。
“天瑤,你活該呀!”劇痛中,忍不住的自嘲。
因為你的不信任,害死了雪心,失去了碧霄。
也因為你的猶豫,讓六界麵臨毀滅的災難,將彼此推入萬劫不複的局麵。
更因為你的自私,害得夢縈姐受傷,失去了孩子。
如今落得這般境地,皆是你自己的選擇,與人無尤。
你沒有資格愛,更沒有資格恨。
痛,你也得受著,並不委屈。
一點點的將手從冰刃中抽出,試著慢慢的站起來,可僅僅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還未待我站穩,便再次重重的跪了下去。
沒有絲毫的準備,劇痛之下,那因痛而本能的叫喊,被尚未失去的意誌生生的堵在了嘴裏。痛,也隻是悶悶地哼了一聲,即使這樣的痛,已經超越了我所能忍受的極限。
白衣立刻被血水浸濕,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在烈火中燃燒。
可惜,她不是鳳凰,沒有浴火重生的能力,唯有死亡。
我苦笑,疼得渾身痙攣,四肢仿佛都失去了知覺,隻有無盡的痛楚仍在延續。
“嗬嗬。”從嘴角流淌下來的血跡,是靈魂受創的表現。不知為何,我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不死不休嗎?”我望著看不到前路的遠方,蒼白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退縮的痕跡。
即使,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意義。
“天瑤,你輸了。”輕輕地聲音,道不盡的苦澀。
失望?或許,有吧!可路是自己選的,我並不怪他,也沒有資格怪他。
隻是,難免傷悲。
“嗬嗬。”我笑了笑,眼中有淡淡的水霧閃爍。
“朝雲哥,你真的那麼恨我嗎?”抬起頭,讓火焰帶走眼裏的軟弱。
“可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閉上眼,喃喃自問:“為什麼,隻有我該死?”
一條沒有終點的路,還有前進下去的必要嗎?可是,沒有退路,除了繼續又能如何?可繼續,又能如何?
累了,倦了,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我,沒有那麼堅強。
微笑著閉上眼,任憑火焰分割著靈魂。
不算放棄,而是從踏入這裏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主宰自己生死的權利。眼前的冰雪火海,我早已沒有讓它消失的能力。
除非,我贏。
隻是,似乎是我輸了呢!
“這就是懲罰吧!”我淡淡的笑了笑,就像臨近枯萎的花朵,在生命終結的最後時刻,竭盡全力的舞蹈,美麗而心碎。
被地獄之火燃盡的人,應該也不會有輪回吧?
不入輪回,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不再痛苦?永遠永遠的睡下去了?
意識在一點點的模糊,卻又在瞬間痛得清晰,耳邊響起的聲音裏,有我的承諾。
那個冥河岸邊的誓言,他說會為我綻放的笑容,他說會陪我去到的明天。還有,還有我的那句承諾,唯一的承諾,怎能背棄?
那個少女,她在等我回去。
那個少年,也在等我。
並沒有被舍棄,還有人希望你活下去,有人會為你哭,為你笑。
沒有什麼會沒有盡頭,地獄之路也一樣。
走不到盡頭,那就爬到盡頭。
自尊和驕傲,其實從來就沒有那麼重要。。。。。。被粉碎過的驕傲,哪裏還有那麼重要?
冰火交融,奇異的景象中重複著同樣的聲響,或大或小,時而連續,時而停頓。
冰雪,不知何時已變作了冰血,空氣中飄蕩著令人作嘔的腥味。
神力四溢,根本無法凝聚,減輕不了痛苦,也停止不了顫抖,隻能任憑折磨無休無止。
不難想象我此刻狼狽的樣子,有多麼的可笑。
“天瑤,不要睡,不能睡。”虛弱的聲音,在意識尚未失去之前提醒自己。“否則,真的不會醒來了。”
不能死,不想死,即使活著還不如死去。
模糊的視線中,那雙血淋淋的雙手已經爛得看不出最初的形態,醜惡到令人生厭,卻依舊不顧疼痛的抬起,往前,再放下,如此重複。
骨頭硬生生的被戳穿,那種滋味,隻要經曆過一次的人就決不會忘記,更不想再次體會。
冰刃穿掌而出,卻再沒有溫熱的液體流出,隻傳來極致的痛。
血流盡了嗎?可路還沒有盡頭。
我不由得笑了笑,顫抖的手再也支撐不住這樣的重量,緩緩地朝旁倒去。
臉頰被冰刃劃過,卻感覺不到疼痛,隻是耳朵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淌了出來。
沒有殘忍的聲響,那如同噩夢的冰雪火海,不知何時已全部消失,隻留下一道拖得長長的血印。
睜開眼,青色的下擺在我的麵前隨風飄搖,那是我一直在等的希望。
我笑了笑,卻沒有力氣開口。
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因為他最後的出現,變為值得,不再有遺憾。
輕輕的聲音響起,可我卻聽不清他究竟都說了些什麼。
“你真是不要命了!”
冰冷的身體被帶入溫暖的懷抱,不知是我在痙攣?還是他在顫抖?
“恨我嗎?”
不得不承認他的挫敗,朝雲已經分不清心裏的憤怒,究竟是愛?還是恨?
“天瑤,你贏了。”
她贏了,用最慘烈的方式,贏得了這次的賭局。
可是,真的值得?
“你拿命去拚的,僅僅隻是我的不忍嗎?”朝雲搖搖頭,抱著她,陷入了沉默。
他淡淡的聲音漸漸遠離,我靠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的同時,有什麼浸濕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