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大地的黑暗，驅散夜的深沉，那是不變的晨曦，它的光明，永遠都是那麼的溫柔，帶著亙古不退的熱情，執著的守護著這片大地，始終如一。
    “師兄，你看，晨曦好美喲！”耳旁響起的甜甜聲音，猶如快樂的百靈鳥兒，不諳世事，單純得恍如嬰兒。我回頭看著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那幅畫麵裏還有一個人的身影，他正帶著寵溺的微笑，柔柔的說道：“月兒，你真的很容易滿足呀！”
    月依，好美的名字，可擁有這名字的主人，卻不似月的沉吟與清冷，而是與之相反的甜美與天真。
    “不好嗎？”她笑得好美，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那麼的幹淨剔透，禁讓我生出一種想要保護的念頭。
    “好，當然好。”無痕笑著點點頭，眼眸中閃動的歡喜，隻為她一人而跳動。
    這個仿如出水芙蓉的女子，一直以來都是被他保護著，寵愛著的吧？而我，卻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與寵愛。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是因為我不要有感情，不要有羈絆，不要有脆弱，更不要有弱點。因為，一旦擁有，我便會哭會痛，會不舍，會貪求。
    天女不需要，冰瑤自然也不會需要。
    那日昆侖之巔的再見後，我便踏上了尋找女媧石的旅程，隻是從來都是孤單的路上，多出了兩個本不該出現在我生命裏的“夥伴”。
    “哎呀！”她突然大叫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怎麼了？”無痕打不著反向的看著她，疑惑。
    “還說了。”她純淨的眼睛裏閃爍著靈動的光澤，或許，這便是十六歲的少女該擁有的單純吧？
    “師兄難道忘了？”她看著無痕，道：“我們要幫冰姐姐找女媧石的呀！”
    “誰說我忘了。”無痕笑了笑，說道：“明明忘的那個人是你呀！”
    “冰姐姐。”甜美的聲音透著委屈，那隻“百靈鳥”不知何時已飛到了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孩童般的搖晃著，告狀似的說道：“他欺負我。”
    心微微一愣，可看著她的眼睛依舊淡然。我不言，不是因為我的風輕雲淡，而是我清冷慣了，從未有人用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動作來試圖親近我。
    見我不言，她的笑容有些尷尬的僵在了臉上，直到那個聲音緩解了這樣的氣氛。“隻有你欺負我的份，我哪欺負得了你。”
    “我哪有這麼霸道。”她放開我的手，衝著他撅嘴，表達她的不滿與抗議。
    無痕“嗬嗬”的笑了兩聲，卻是將視線落在了我淡然一切的臉上。
    對視，他明亮熱情的眼眸，在此刻與我相視的瞬間，變為黯淡，卻又在下一秒，撥開了雲層，爬滿笑意，淡淡卻並不冷漠的聲音，在他揚起嘴角的時候響起。“怎麼樣，感覺到了嗎？”
    我搖搖頭，望著天邊的朝陽，漠然。
    “別急，慢慢來。”他柔和的安慰的聲，響在我的耳畔，那麼的好聽。可他並不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並未告訴他，我尋找女媧石的真正目的。“當做遊山玩水，也是不錯的。”那個爽朗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期待和喜悅。
    “師兄，好主意耶！”甜美的聲音讚同的說道，同樣的充滿了喜悅的期待。
    在這樣的氣氛中，我依舊沉默著，淡漠的眼裏，沒有期待，更不會有喜悅。
    “冰瑤。”無痕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輕言淡問：“想什麼了？”
    “沒有。”我搖頭，“什麼也沒有。”
    “真心話？”他不相信的問道。
    我微愕，正要回答，卻在看到他的那刻，神情一斂，伸手將他一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個轉身，離開了剛才所在的位置。巨響過後，前一刻我還停駐揚望的地方，早已變為了烈獄火海，麵目全非。
    “冰山美人！”他驚恐的呼聲中，那足以致命的火光，再度襲來，不給我喘息的時間。
    “顧好你自己。”我瞥了他一眼，看著迎麵而來的火光，也不閃躲，隻是閉上了眼睛。
    “冰山美人！”他近乎絕望的呼喊，帶著不敢相信的音調，直到那炙熱的火光在一片淡藍中化去，她又再出現在他的眼裏。
    湧到喉頭的溫熱，被強行的壓下，微微調整了下氣息，睜開眼，看著本不該出現在我眼前的碧瞳藍發，卻不意外的淡淡喚出他的名：“魔音。”
    “天女並不意外嘛！”他頓了頓，似是懊惱的說了一句：“瞧我這記心。”他碧色的眸，笑得嘲諷。“你一個罪神，早就不能稱為天女了。”
    罪神？我讚同的笑了笑，冰眸淡然：“罪神如何？天女如何？我照樣能再殺你一次，你最好有這樣的領悟和認知。”
    三千年前，天魔魔音施虐人間，神女月纓奉命緝拿卻遲遲未歸，我下界尋她方才知曉，原是這神魔二人暗生情愫，在凡界成了親。後來，月纓自願隨我回天受罰，隻求我饒他一命，我點頭同意，卻未曾料到這魔音當真愛她至此，竟不惜為她闖上天宮。而我答應月纓的那一命早在凡間便給了他，是他自尋死路妄想從滅神台上，我的手中將人救走，我沒將他三魂俱滅七魄俱散乃是心中對他存著一絲敬佩，想著萬年之後他能憑借一絲殘存轉世為人，卻斷然沒有想到，由我娘親親自聚集的黑暗之力，在我封印七千年後竟會解除，我沒有料到，他會借助黑暗之源的解封，重聚了形神，再次站在了我的麵前。
    “就憑你？”他笑得狂妄，笑聲輕狂。“一個凡人？”
    “不妨試試。”我冷冷的笑道，不動聲色的架起了仙壁，將身後的兩人隔絕在了我的保護。
    “冰山美人！”身後傳來無痕不悅的聲音，我凝視著眼前的魔音，冷冷的說道，卻是說給身後那人聽。“不想妨礙我，就安靜待在裏麵。”
    “難道我是你的累贅！”他近乎咆哮的聲音，在我結印降下天雷的轟隆中隱沒。“冰瑤，冰瑤！”
    “師兄。”月依抓著無痕的衣袖，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冰姐姐說得沒錯，我們隻會妨礙她。”沒有不甘，沒有憤怒，因為這是事實。
    “我能護你，就不能護她嗎？”看著眼前正鬥得看不出勝負的兩人，無痕不由可笑的安靜了下來。“我能護你十年，卻連一刻也無法護她嗎？”
    “。。。。。。師兄。”月依被他問得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連施了幾次天雷，靈力消耗得有些厲害，加上剛才硬接下他魔焰時受了點傷，這具身體已經有點不堪重負了。
    果然，這凡身到底不比神身呀！
    側身躲過他再次燃燒的魔焰，隻差一點，我恐是要被這焰火重重打到。
    “真是可惜。”耳邊傳來他略帶遺憾的聲音，“隻差一點。”
    “的確。”我笑答，同樣流露出遺憾的意味。“可惜，你再沒這樣的機會。”金鈴輕響間，手中冰花浮現，一時間，天地沉寂，仿佛被冰雪所掩埋，沒有一絲的色彩。
    冰雪的世界裏，突然燃起的火焰，異常的炫目，溶解了我致命的攻擊，他黑色的發，被火光所染紅，除了那雙本就暗紅的雙眸。
    冰火同時散去，一切恢複如常，隻是，屬於我們的一切，卻是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再見，或許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卻又不再是你，我不再是我。
    再見，即是注定，是否可以不去避？不是逃？往前走，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脫？
    “尊上。”魔音看見來人，拂了拂身，恭敬的說道。
    司夜“嗯”了一聲，淡淡的點點頭，暗紅的眼眸始終不曾離開過我，低低的喚著我的名：“天瑤。”
    天瑤？這哪裏，還有你所認識的天女天瑤？
    “怎麼？”我動了動嘴角，淡淡的說道：“魔君是想以多勝少？”
    “我們之間，就非得這樣說話嗎？”他有些不悅的說道。
    “我們？哪裏還有我們？”聽到這個詞，我忍不住心底的悲涼，笑道：“司夜，你不覺得這個詞用得有些可笑嗎？”
    “天瑤。”他微微蹙了蹙眉頭，歎道：“不要逼我殺你。”
    我笑了笑，不知是苦澀多一些，還是淡然多一些。“你甘心？如此便宜了我？”
    “冰山美人。”那雙紅眸，無痕見過，在君山山角，傷她的人，就是這雙紅色眼眸的主人。可是，他卻越來越糊塗，好似這中間有許多他並不知道的事情。
    “月兒。”捂上心口，不自知的抓皺了衣衫。“我的心，突然好痛。”
    “師兄。。。。。。”月依輕輕拽著無痕的衣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天瑤，你已經跟神界沒有關係了，隻要你願意，七千年的封印，我可以不計較。”他大度的說道，我卻聽著可笑。“天瑤，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機會？”我輕笑出聲，第一次，笑出了聲音，卻不是因為喜悅。“我是不是還得跪下來感謝你？”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能跪在我的腳下，放棄所有的責任，放下所有的孤傲。”他閉上眼，似是呢喃的說著。“而不是恨你，殺你，折磨你。”
    “司夜，我們注定隻能互相傷害。”我頓了頓，再度提醒道：“是注定，所以不要妄想著改變。”愛你，我不悔；很你，我亦不悔。所以，到最後，變成了不愛也不恨。“其實，這世上最希望我痛苦的那個人，是你呀！”
    他驀地睜開了眼，暗紅的眼眸甚是好看，美則美已，卻太過深沉與黯淡。
    “尊上。”從他暗紅的眼裏，魔音看到了一種名為愛恨交織的掙紮，愛多，恨也多，最終幻滅。
    “魔音。”他暗紅的眼離開我，對身旁的魔音說道：“我們走。”
    “尊上。”魔音似有不甘的看著我，卻聽見司夜淡淡的聲音：“那噬骨之苦也夠她受一陣子了。”暗紅的眼眸，淡淡的憋了我一眼。“別讓別人說我們魔族，乘人之危。”
    魔音緊緊握了握拳，掙紮了一會，低頭應了一聲，便同他一起消失在了一片紅茫中。
    他臨別時的回眸仿佛做出了某種決定，斬斷了某種感情，此去，便再不回頭。
    起初強行咽下的液體，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釋放，咳出來的血紅不是鮮血，而是我的生命。
    頓時，好似靈魂抽離的痛苦從心口處蔓延，直至四肢百骸，冷汗直流。
    “冰瑤，你沒事吧？”少了我靈力支持的仙壁在瞬間消失，無痕搬過我的肩，看到我滿手的血跡，驚得說不出話來。“冰山美人，你！”
    “冰姐姐。”一旁的月依頓時紅了眼。“冰姐姐，痛不痛？”
    我勉強的扯出一絲笑容，讓他們寬心。“沒事，不痛不癢的。”
    “怎麼會沒事。”聽我這麼說，她哭得更加厲害了。“流了這麼多血，怎麼會不痛？”
    “我流過更多的血，不也沒事。”跟著滿身的傷疤比起來，這點痛卻是算不得什麼。
    “走吧，我剛感應到女媧石的方向。”說道，便朝前走去，直到身後他低沉的聲音響起，絆住了我的腳步。“冰瑤，你不覺得欠我們一個解釋嗎？”
    “解釋？”我動了動唇，從嘴角溢出的血跡侵濕了白色的衣襟。“我從不做那樣的事情。”
    “除了天女天瑤，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他激動的聲音裏透著對我的埋怨，不用回頭也能想到，他此時的表情，定然是複雜難明的。“這樣，也算是朋友嘛！”
    “你果然。”我此刻的笑容想必有一絲寂落，甚至還帶著點嘲諷，卻又肯定還是那般無所謂的淡淡神情。“後悔了。”
    “我不是後悔，隻是想要了解你。”他淡淡的聲音仿佛雲霧籠罩的天空，多了一層迷蒙，少了一分明亮。
    “不要妄想企圖來了解我，因為其結果，定然會讓你失望。”我淡淡的說道，再次挪動了腳步。
    了解？連我都不了解我自己，無痕你能了解什麼？一個沒有期待，沒有喜悅，沒有愛恨，更沒有願望的人，你要怎麼去了解？
    這樣的人，還需要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