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淵的封印崩裂，我跪在神殿的地上，跪在他的麵前。
    “天瑤，你為何解開封印？”沉默後，他問道。
    我淡淡的笑了笑，卻不置一詞。
    “我再問你一遍。”他有些惱怒的提高了聲音。“為何解開封印！”
    抬起頭，看著他因痛苦而皺起的眉頭，回答。“不必問了，我認罪。”
    “你！”聞言，他怒極。
    “照天規執行吧。”我淡淡的說道，無所謂的樣子。
    “天瑤，你再逼我。”他悲極反笑，連身子也跟著輕輕顫抖。
    “就算我不逼你，你不一樣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笑。碧霄，我們都太清醒，清醒到忘了幸福和快樂。
    “是。”他輕輕的閉上眼，呢喃：“我依然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作為天帝，你必須這麼抉擇，而作為天女，我必須這樣承擔。”抿出淡淡的幅度，在空蕩的大殿上笑道：“所以不必問我原因，這滅神台上的天刑，我非受不可。”
    錯了，所以不逃避，不辯解，不推卸。
    “滅神台上，生死由命。”他睜開眼，凝視著我，一字一句的問道：“天瑤，你當真不悔。”
    “我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不是輕狂，而是作為天女的必須。
    “好個不悔。”他笑了笑，輕言：“可我卻是注定會悔呀！”
    無邊的黑暗，無盡的夢靨，停歇不了的痛苦，鋪天蓋地的襲來，終於從無邊無盡的夢境中，輾轉睜開了眼睛。
    “終於醒了。”一個太過陌生的聲音響在耳畔，眼中倒映著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黑色的發，黑色的眼，淺淺含笑的雙唇，在七千年的記憶裏搜索，卻沒有一樣是我所熟悉的。
    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淡然？平靜？無痕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形容，那雙淡然的雙眸，仿佛看不到脆弱，找不到傷痛，這個陌生的女子，在短短的時間裏，再次給他帶來了震撼。
    為什麼是再次，因為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就已然被震撼。
    那渾身的血，滿身的傷疤，無一不在說明，她曾遭受了怎樣殘忍的對待。
    “昆侖弟子？”她突然的話語讓無痕一愣，不由暗歎，她絕不簡單。
    “在下無痕，的確是昆侖弟子。”頓了頓，思索著下一句話，該不該說。
    我彎了彎嘴角，似是嘲諷的笑了笑。
    “姑娘的傷勢甚為嚴重，無痕冒昧，請姑娘一同回山，讓師傅治療。”他曾試圖為她療傷，卻沒有半點起色，這不是太詭異了嗎？除非，她這傷非凡器所傷。
    如果真如此，那她的身份？
    真是個渾身是迷的女子呀！
    “不必。”我淡淡的說道，輕輕的聲音痛得虛無。“死不了。”我這滿身的傷痕，連碧霄都沒有辦法治愈，何必白費功夫。
    他微微皺眉，說道。“就算死不了，卻總會痛吧？”看她的年紀，不過同月依一般大小，可這樣的年紀，怎麼會有一雙如此孤傲的眼睛？這滿身的傷疤，到底從何而來？
    “我不在乎。”閉上眼，我淡淡說道。
    即便是更大的痛，我也是不在乎的。
    因為，我早就沒有什麼在乎的人或事了。
    說不清的憤怒在無痕的心頭湧起，他氣她的無謂，氣她的淡然，更氣她的滿不在乎，不由的衝著她吼道：“好好好，你不在乎，我在乎行了吧！是我非要醫你，而不是你要醫的行了吧！”
    這個並不美麗的初遇，注定了並不美麗的故事，這一刻的無痕定然不會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將打亂他整個命運軌跡。
    “不會醫，自己會好。”依舊淡淡的說道，告訴他結果，卻不告訴他過程。我隻是需要時間來恢複廢神針所造成的傷害。
    “自己會好？”無痕不由好笑的說道：“你以為你是神嗎？”
    聞言，黯淡，揚起一抹淡笑，嘲諷，卻似水無痕。
    “當然。”唇邊的笑意漸深，最後消失不見，在他質疑的眼神中低言：“不是。”
    這世間，再也沒有天女天瑤。
    如今的我，隻是一個沒有期待，沒有愛恨的凡人。
    她的淡然隱藏了她的所有情緒，讓無痕無法分辨，她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是真實的嗎？”沉默許久後，是他略帶疑惑的不解。“為什麼我看不清，更抓不住。”
    我閉著眼沒有回答，隻有他輕輕的聲音，依舊在我的耳邊縈繞不休。
    “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了淡漠的真相，抓住了虛無的真實。”他頓了頓，輕聲的笑了起來。“或許，我會愛上你。”
    “沒有這種或許。”慢慢的睜開眼，他輪廓分明的臉在我的眼中浮現，卻永遠沒有可能跳入我的心田。“或許你該祈禱，今日別後，你將不再與我交集。”
    我要到的未來，是形神俱滅的終點，隻需要一個人來陪。
    “我卻想要和你。”他輕輕挑眉，似是期待的樣子。“糾纏不清。”
    想要了解她的清冷，想要看穿她的孤傲，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或許，他隻是想要陪在她的身邊。
    或許，他說的愛，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埋下了種子，隻待時間的灌溉。
    我淡淡的眼中，閃過一絲短促的微愕，比流行劃過夜空的速度還要快，轉瞬即逝，不給人可以察覺的時間。隨後，再次閉上了眼，用沉默來表達我的淡漠，與我無關的淡漠。
    “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他輕聲的對我吩咐道，似不放心的多加了一句。“記得等我。”
    我閉著眼，沒有回答，卻聽到他低低的歎息和轉身離去的聲音，待他的氣息完全消失後，才再度輾轉著睜開了眼。
    荒涼一片的君山，如十年前一樣，毫無變幻。
    與他相識的君山，也是我墜天而落的君山，不是緣，而是劫，帶著無盡苦楚，和回不去的昨天。
    淡淡的幽香在風中縈繞，回首，被風淩亂的長發遮掩不了他暗紅的眼眸。
    “司夜。”與初見不同，那雙與我極其相似的黑眸，已變為淡淡的紅，詭異、妖嬈；與初見不同，我淡然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悲傷，不染塵埃的白衣被血染得鮮紅，麵目全非。
    “沒想到再見，竟還是在這樣的君山。”我揚了揚嘴角，亙古不變的淡然道：“你說，這會不會成為我們，形神俱滅的終點？”
    哪裏始，哪裏終，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他蹙了蹙暗紅眼眸上的劍眉，低聲說道：“他竟真的這麼對你。”
    “這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嗎？”我笑了笑。
    他點點頭，笑得苦澀：“你已經不是天女了，我們。。。。。。”
    “依舊隻能是你死我活的仇敵。”沒等他說完，我接道。
    司夜，你還在幻想什麼？你應該比我清醒才是呀！
    “你恨我，多過你愛我，我們之間，隻剩下傷害和折磨。”這滿身的傷疤，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再不會有幸福和快樂。”
    他帶著蠱惑的眼裏，閃過一絲悲傷的神情，輕笑：“是啊，我們之間，隻能有恨呀!”
    原以為她不再是天女，不再是神族，就可以擁有相愛的權利，卻忘了他們各自要做的事情，注定要與對方背道而馳，誰也不會為了誰而停止。
    他們沒有相信，更不能有愛情，對方的性命都是阻礙前進的障礙，除了清除，別無他法。
    “愛我不要，恨我也不要。”風吹著腰間的金鈴脆響，指尖燃燒著淡淡的紫色光芒。“我不要愛一個人，更不要恨一個人。”
    “你已經失去神身。”看著我強行催動力量，他不由臉色一變。“若強行施法，凡身必不堪重負，你！”欲言又止，紅眸黯淡。
    天瑤，你真的決絕至此了嗎？
    既沒有愛，也沒有恨，那你又是為何執著了？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笑。殘破不堪的身體，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光明之力，嘴角溢出血跡的同時，指尖的力量頓時散去，單膝跪倒，身上的傷口全部崩裂，因劇痛，而不住的顫抖。
    “天瑤。”伸出手，卻被一聲怒吼給終止。
    循聲望去，在塵土飛揚中，他拔劍而立的身影，注定成為了，我無法忘記的黑白回憶。
    “冰山美人。”他的稱呼讓我微愕，不由的彎起了嘴角。“不是叫你等我的嘛！”
    他生氣的聲音，帶著責問和絲絲關心，竟讓我冰冷的心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我動了動嘴角，卻發不出聲音，意識渙散的瞬間，再次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