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人間花弄色  02.阮小仙和容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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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從四麵八方傾湧進來。鑽進口鼻,阮七月徒手撲騰了幾下,仍是夠不上水麵。
    “救……命。”聲音在水內沉悶地咕嚕一聲,阮七月登時岔了氣,喝了一大口水,肺部一陣灼痛,隻覺得眼皮開始乏重起來。
    做夢麼?阮七月想,手腳漸漸開始不聽使喚。
    這時水麵隱隱掠過幾道浮影,一隻五指細長,關節分明的手忽的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狠狠往上一提。
    鑽**麵的一刹那,眼睛有些疼痛。
    阮七月迷蒙地睜開眼,猛烈咳嗽起來,吐出了幾口水。
    “還沒死吧?”麵前響起一個淡淡的男聲。
    阮七月捂著胸口,循聲望去,終於瞧清了四周的景象。
    四周皆是濃密的樹,她正坐在一個波光粼粼的湖邊,夜色如水,月光淡薄。
    幾步遠站著一名古裝男子。身穿雲青色滾墨邊交襟華服,青絲在腦後鬆鬆挽就,落下幾縷垂在耳邊,疏淡卻遒勁的眉,亮如滿月的黑眸,容顏淡若雪山之輝,皎如穹頂月光,嘴角一笑,卻又較女子美上幾分。
    阮七月愣了。倒不是因為眼前男子的清美容顏。而是她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裏不是圖書館的小道上。
    莫非期盼了二十二年的奇異旅程開始了?
    接著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急忙側身看向湖麵。借著淡薄的月光,水麵映出的人隱隱還是自己的樣子,就是盤著古式發髻,頭發長了點。
    這是怎麼一回事?
    阮七月還在那邊發愣,容雲睿卻是蹙了一蹙眉頭,他抬眸淡淡掃了眼不遠處的密林,目光又落回到那滿臉疑惑的女子身上。
    “你是想待在這裏麼?”他開口問道。
    阮七月循聲抬頭,便見到那清美的男子轉了身,徑直往前邊走去了。他走得很是隨意,寬大合身的衣袍擦過濕潤的草地,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左手臂上染著幾塊斑駁的血跡。
    阮七月來不及考慮,咳嗽著站了起來,急步跟住那男子。這密林毫無人煙,她不能把自己放在這邊。前麵的男子既然救了她,那麼勢必與她相識。
    “請問,這裏是哪裏?”男子腳程快,她快步跟著,仍有些氣喘。
    容雲睿聞言,頓住了身形,目光閃過一絲狐疑,他一把扣住了阮七月的手腕,竟專注地把起了脈。
    半響,他鬆了手。目光仍然細細打量著她。
    “你不記得你為何來這裏了?”
    阮七月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確實不曉得這具和自己長的一樣的身體怎麼會來到這裏,也不曉得這到底是不是自己,更不明白,這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真切切的。
    “你是誰?”他複問道。淡若月光的眼眸看住她。
    阮七月抓著濕透的裙子,略略低了低頭道:“我叫阮七月。你還沒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男子的目光忽的有些複雜起來,他有些嫌惡地退了幾步,側身道:“你叫做阮小仙。這裏是綿郡。”
    阮小仙?
    阮小仙?
    阮七月愣住了。這當真不是自己的身體麼?她抬眸打量他,自然也捕捉到了方才他那一刹那嫌惡的目光。
    “你討厭我?”她徑直問道。
    容雲睿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忽的變得直率了起來,言語一滯,接著便是一臉雲淡風輕。
    “也罷。”他淡淡道。再度往前走去。
    阮七月拖著有些沉重的裙子,有些費力地跟在後頭。
    “你認識我的話,是不是也知道我住在哪裏啊?”她在後頭喊道。
    容雲睿沒有放慢腳步,頎長的身形在濃密參天的樹林陰影內仿佛有著一圈朦朧的光芒,整個人飄然出塵,卻又淡漠隔世。
    “你住在容府。”他回道。
    “容府?容府在哪?”阮七月喘氣道,“可是,我不是姓阮嗎?”
    很長一段時間,容雲睿都沒有理她,阮七月也就隻能艱難地跟在後頭,走得滿身是汗,非常狼狽。直到出了那一大片密林,望見了前方隱隱約約的萬家燈火,他才停住了身形,望住了綿郡上方清亮的上弦月。
    阮七月撥開額前半濕的頭發,看著那俊秀如芝蘭的背影,心中竟有一刹那牽扯的疼痛。那抹疼,來得快,去的也快。
    她記得有人說過,喜歡抬頭看月亮的人,定是有故事的人。
    她的氣息漸漸平複下來,接著聽到了男子那仍舊沉靜而清遠的聲音。
    “容府是我家。”
    男子說完又大步朝前行進,阮七月頓了頓,複抬腳跟上。
    一男一女在綿郡外的官道上行進。
    一個玉樹臨風神情淡漠,走得頗為隨意。一個滿頭是汗,衣衫染塵,腳步匆匆忙忙。
    淩晨時分出行的人免不了回頭去望那對男女,都有些疑惑。
    誰都知道容府大少爺自當家後,為了容府那龐大的產業,已經甚少在綿郡城內現身了。在街頭望見他,也多是騎著高頭大馬或是藏身於馬車之內。如今竟閑散地行走於官道之上,多少有些奇怪。
    南國都城是荊浦,是行政要地,雖也是非常繁盛,但南國商賈雲集,俠士出沒,最富盛名的卻是綿郡。因為綿郡有個容府。
    容府的產業遍布南國,甚至在南國之外的蠻荒之地也有經營的據點。綢緞、胭脂水粉、錢莊、酒樓等,容府都有經營。南國人常說,容府富可敵國,除了南國皇帝,怕是就屬容府最有錢了。
    三年前,容府當家退下位來,將容府名下的產業盡數交到了大少爺容雲睿手上。那時,南國的人都在等著看容府的笑話,都說容府產權一旦交接,勢必不如從前。
    但是容雲睿卻一力擔當起來,大刀闊斧地改革,手段雷厲風行。他不僅使容府名下的商號效益節節攀升,更在南國人心中樹立起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起容府大少爺,綿郡有些名望的世家大小姐都會臉紅。綿郡人甚至是郡外慕名而來的各色鶯鶯燕燕,提到容雲睿時,眼眸中都有一抹難以掩飾的愛慕。
    阮七月當然不知道這些。
    東方剛露魚肚白,綿郡城內的商鋪便開始陸續開張。阮七月好奇地看著四周古色古香的一切,內心充滿了新奇和興奮,連同腳的酸痛也一並給忘了。
    她抬眼看向不遠處的男子,見他不急不緩地走著,路邊的人總是對他恭敬地微笑行禮。她隻能瞧見他在輕輕點頭。心中不禁對他好奇起來。
    天光亮堂了幾分,容雲睿手臂上的血跡也愈發明顯了。不知道為什麼,阮七月看著那片血跡,總覺得心中愧疚。但究竟在愧疚些什麼,她凝神一想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跟著前邊的男子走著,不久便到了一處華貴恢弘的府門前。
    兩座張牙舞爪的石獅子擺在府門兩邊,厚重的石黑色楠木大門上懸著黑色的匾額,上頭描著兩個燙金大字。容府。門上邊懸著兩盞大紅燈籠,細細看那燈籠,卻見底下的流蘇竟是令人耀目的金絲。
    容雲睿一到府門前,門前的兩個家丁便急匆匆迎了上去,對著那手臂上的血跡駭白了麵色。
    阮七月見男子被擁著入內,急忙跟了上去。一邊的另兩名家丁卻也不攔他。
    莫非她真的也住在容府?
    進去後,阮七月抬眸四望,容雲睿七拐八拐之後早已不見了身影。那麼她該往哪裏去?
    阮七月有些憂憤,人生地不熟的滋味原來是這般惶恐。她提著裙子有些乏力地在府內的小路上走著,不遠處有些丫鬟忙碌地端著熱水,拿著毛巾往同一個地方趕。阮七月猜測,那肯定是替那男子的傷忙活去了。那麼她要不要上前去問下,她住在什麼地方……隻是,這樣直接會不會嚇到別人?
    正呆著發愣,右手手腕忽的被人一把拉住,緊接著她就被拉著跑了起來。
    “幹嘛啊?”她問道。
    拉著她手的是一名梳著雙環髻的丫鬟,她臉色有些難看,沒有理會她的詢問,隻是徑直帶著她穿過幾道苑門,到了一處精致的閣樓前。
    丫鬟將她拉進了閣樓的房內,接著將門重重關上。一張小臉格外沉重。
    “小姐。我聽說大少爺受了傷,如今正在初七苑躺著。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可是奇怪啊,大少爺怎麼會沒處置你呢?小姐啊,你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阮七月聞言,心中有些怪異,隱隱還有些憤怒。她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丫鬟一聽,急了。
    “小姐。書蘭七歲便跟著你了。你對大少爺的愛慕之心書蘭怎麼會不知道。可是小姐啊,老爺夫人如今都在那人手上,你若不照著他的話去做,萬一老爺夫人出事了可怎麼辦?”
    “老爺夫人?”
    “就是小姐你的爹娘啊!”書蘭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阮七月一聽,稍稍有些明白。定是有人抓了她的爹娘然後脅迫她做什麼事。可是要做的是什麼事?難道容府大少爺的傷是她弄的?可是若是她弄的,他又怎麼會救她,甚至還默許她跟著回來了……
    “書……書蘭。不是我不願告訴你。而是方才落水了,如今什麼事也想不起來。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出了何事……”阮七月說道。
    書蘭眨了眨眼睛,愣了。她抬手撫上了她家小姐的額頭,喃喃道:“沒發熱呀……怎的胡言亂語了……”
    阮七月臉色一紅:“書蘭。我沒有發熱。我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書蘭一聽,瞧見了阮七月嚴正的麵色,方有些相信。她扁了扁嘴,似是想哭。
    “小姐……那你是不是不記得老爺夫人了?”
    阮七月點頭。
    “那阮府?”
    搖頭。
    “那顧嬸呢?”
    搖頭。
    “畫眉呢?”
    搖頭。
    “那小六、小簡……”
    阮七月見她大有把所有人名都問一遍的趨勢,急忙開口喝止。
    “我全忘了。別再問了。”
    書蘭掉了幾顆淚,“那小姐是不是把來容府的事也給忘了?”
    阮七月點了點頭。
    “那小姐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這個知道,阮七月笑了笑,“阮小仙呀。”
    書蘭被阮七月的笑給驚到了。以前的小姐不常笑,悲喜全不外露,有事也隻是暗自思索著,像這般陽光的笑臉從來不顯露。
    “你怎麼了?”阮七月問道。
    書蘭回過神,“小姐。你大名叫做阮七月。不是阮小仙。”
    哎?怎麼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可是那個,大少爺說我叫做阮小仙呀。”
    書蘭臉色暗了暗。
    “小姐。看來你是真的忘了。來容府的第一日,大少爺問你名字,你說叫做阮七月。大少爺便突然發火了。之後他便說,那你以後都叫做阮小仙吧。”
    阮七月身子一頓,“那……怎麼會取小仙這個名字?”
    “大少爺是看著仙人掌說的……”
    書蘭看見眼前的小姐臉色黑了,急忙解釋道:“小姐,不過你看啊,仙人掌,還好大少爺沒取做小人、小掌……小仙還是挺好聽的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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