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走進來兩個小姑娘，二十歲左右，一進門看見潘海峰掛著兩隻耳環站在店裏，捂著嘴笑了起來，我忙幫他把耳環拿了下來，笑著說：“你們進來看看吧，隨便挑。”
    兩個女孩忍住了笑，開始仔細挑起自己喜歡的式樣，我跟在他們身後轉來轉去，被潘海峰拽到了旁邊：“別跟在顧客後麵轉個不停，象防賊似的，她們有需要會說的，你眼睛看著就好，沒頭蒼蠅一樣。”說完在我耳朵上擰了一下，我吐了吐舌頭，趴在櫃台上，看兩個小姑娘互相幫忙著戴耳環。
    終於，有個小姑娘選中了一副，我喜笑顏開的和她談價格，才想起來，這邊的東西除了十元那些，別的價格一概不知，看來這功課做的並不到位。潘海峰搖了搖頭，走過來，跟兩個女孩天花亂墜的侃了半天，終於以十五元的價格賣掉了一副，看著兩個女孩心滿意足的離開的店裏，我卻笑不起來了。
    “怎麼嫌小生意賺不了幾個錢，做了第一筆生意，一點笑容都沒有，蔫了嗎？”潘海峰收拾著櫃台上的首飾時不時抬眼看我。
    “我功課沒做好，連起碼的價格都不知道，你馬上把價格給寫給我，我背下來。”做人做事一板一眼是我的習慣。
    “什麼呀，還背價格，你當考博士呢，價格都是活的，要隨時掌握的，根據進貨來訂的，有的貨還要看銷路，銷路好的可以把價格咬的死些，無人問津的，能拋就拋，你慢慢學吧，照本宣科不管用的，這些要活學活用。”潘海峰拿了張報紙做那看了起來，我閑的難受，一會站門口左右看看。
    “你安穩點，坐凳上休息休息，我這可不是紅燈區，不需要站街女郎，生意不是看來的，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潘海峰翻了張報紙，漫不經心的損了我一句。
    早上的生意冷清，一共才做了三筆，中午我懶洋洋的去對麵的盒飯攤點買了兩份盒飯，剛拿到手，就聽有人喊：“城管來啦。”一刹時，人行道上的賣盒飯的，賣砂鍋的，賣麻辣燙，賣炒麵炒飯，排山倒海的亂作一團，扛板凳的，搬桌子的，拿煤氣罐的，紛紛都從人行道上往後撤去。這場景如此的熟悉，曾幾何時，我也是這幫管理者中的一員，狠著心腸的配合著治理這些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弱勢群體，風吹雨大，日曬雨淋的賺著辛苦錢，還要防著如狼似虎的治安管理者，輕者教訓幾句，重者東西全部沒收，交了罰款才能領回。如今我真正的和他們混為一體時，感受到了他們的憤懣與惱恨。
    “怎麼去了這麼半天，是不是在外麵偷吃過了。”潘海峰打開盒飯，拉開一次性筷子。
    “我剛看見城管在整治占道經營，那些小商販們真可憐，聽到‘城管’兩個字跟耗子見到貓一樣，風卷殘雲抬著東西連奔帶跑的。當初我也跟去管治過占道的事，當時怎麼就能狠的下心來，任憑他們怎麼哀求，也不肯徇私舞弊，還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代表，為此沾沾自喜的，現在深入到他們中間，開始過著為錢發愁的日子，才知道原來我所做的事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高尚。”我撥動著盒子中的飯，食不下咽。
    “吃飯時候幹嗎想這些沒胃口的事，社會分工不同，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位置，你的工作是要讓人民安居樂業，人民不僅僅是幾個小商小販組成的群體，他包括的群體是多方麵的，商販們做生意有的也挺不自覺，占了道路，讓交通變的擁擠不堪，不是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嘛，也可以反過來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你的可憐就是你一直認同正麵的工作，今天看到了它的陰暗麵，所有的事都有兩性，世間安得雙全法，什麼事都不可能兩全其美的，你現在也進入了小商小販的群體，以後多從這個群體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吧。”潘海峰把一塊大排挾進了我的菜盒裏。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我想挾回去給他。
    “多吃點，別以為整天坐著不費體力，剛開始你還不能適應，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的，多補充點體力，我都習慣了。”他用筷子按住我的筷子，不讓我挾回去。
    “那行，你把我這裏的麵筋塞肉吃了，我吃不下這麼多葷菜。”
    “任娜，上學時你沒這麼瘦啊，現在怎麼這麼瘦，我明白了，你老公跟你那什麼的時候，肯定硌的渾身青青紫紫的，受不了了，才跟了個小胖丫頭跑了，對不對。”
    “飯都堵不上你的嘴，你這張嘴缺德，明天我帶針線把它縫起來，我看你怎麼胡說八道。”我拿起筷子，假裝叉他的眼睛。
    “快來看，這家發夾挺漂亮的。”幾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嘻嘻哈哈的走了進來，不停的拿著發夾在頭上比比劃劃。
    “你快吃飯吧，一會冷了，我來招呼這單生意。”潘海峰在我耳邊耳語幾句，用紙巾擦了嘴，笑著臉迎了過去，我一看這幾位，都是挑三揀四的主，憑我的道行肯定搞不定她們，還不如安份的把飯吃完，我把飯盒端到凳子上，用布把櫃台擦幹淨，騰了個地方。
    這幫人真是不好伺候，潘海峰跟他們足足磨了近二十分鍾，買了兩個夾子不饜足的離開，嘴裏還嘟囔著：“老板真小氣，下次不來了，要不是喜歡這個夾子，我也不會花這麼多錢買了。”
    “別呀，常來常往，這麼漂亮的姑娘來買東西蓬蓽生輝，就是不買，讓我飽飽眼福也好啊。”潘海峰嘻皮笑臉的和那幾個女人開著玩笑，我聽在耳中，心中有點異樣，我看了眼潘海峰，突然很討厭他對別的女人笑的那麼燦爛。
    “做生意幹嗎跟妓。院的龜。奴一樣，笑的惡心死了。”看著幾個女人走遠了我忍不住還是說了句酸意十足的話。
    “龜。奴，我要是龜。奴，怕是最窮的龜，奴，手上隻有一個姑娘，把你累壞了，我可要心疼死了。”
    “你，你，你不氣我會死嗎？”我氣把他未吃完的盒飯抱在手上，就不給他吃。
    “我餓了，把飯給我吧，一會上生意就沒時間吃了。”他眼巴巴的盯著盒飯，聽他這麼一說，我心一軟，把飯遞了過去，又給他倒了杯水：“明天我帶飯來吃吧，盒飯不好吃又不幹淨。”
    “要不這樣，你每天十一點左右來，在家把飯菜做好，來給我送飯，每個月的午飯錢你出，就算是投資了怎麼樣？”
    “那有這種好事，這算什麼投資。”
    “任娜，你不該跟我在這混，玩兩天就算了，重新找份工作，你是正牌本科大學生，我隻是一個職高生，你跟我不一樣，你應該在高樓林立的寫字樓，穿著職業女裝，拿著公文夾，穿梭在老總和經理之間，吹著冷氣，喝著咖啡，陪著領導們在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中找尋屬於自己的軌跡。而不是和我們這些滿嘴跑飛機的市井小民們攪和在一起，這不是你的世界，看你細皮嫩肉的，無論你老公怎麼對不起，但沒讓你吃過苦對嗎，他應該是個很有能力的男人，在物質上麵給過你最大的滿足，你在這找不到這樣的終生伴侶，這裏全是靠出苦力為生的，環境不同，所接觸的人不同。聽我的話，找家大公司，你會遇到一個好歸宿的。”潘海峰在泡沫盒上用筷子插了兩個洞，‘呯，呯’兩聲驚了我。
    “我可以先不做回答嗎，讓我再想想。”
    “好的，我不勉強你，初中時我們好歹好過一場，雖然少年時候的愛情很幼稚，卻彌足珍貴，我有時候回憶那段時光，純潔的讓我不敢褻瀆，不敢對它有一點點的玷汙的念頭，每一個女人走進我的生活，我都會想如果是你該多好，現在我終於碰到你了，但我已經不敢再有這種想法了，哪怕你是離過婚的，我也不敢對你有非份的心思，因為我無法給你富足的生活，如果你和我一樣過過苦日子，那我會毫不猶豫的追求你，可是你曾經的生活讓我裹足不前。我給不了幸福，就不該困住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