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卷二】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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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皇城,大設踐行宴。
“奉天成運,皇帝詔曰。今天下太平,國富民強。朕思富則交結天下,與各國交好。特委攝政王曲聆水率一百人使團,攜金玉珠器前往北越,表我大湘與北越交好之心。望卿盡力為之,不得辱命!欽此——”
白衣公子緩緩傾身,接過那卷明黃。
起身:“臣,遵旨。”
那雙眼裏,看遍世事的淡寞風華。
“且慢。”
金線鎏織、皇袍加身的年輕帝王忽然從高高在上的車攆上走下。
身旁的隨侍立即惶惑跟上:“皇上?”
帝王一路走來,步履沉健。
而那人隻是白衣而立,淡淡的看著。
在那一片濃豔異服中,有說不清的薄情清冷的意味。
帝王心下一歎,朗聲道:“給朕取酒來!”
“是、是。”
他斂眸看,白衣未動。
杯酒清澈。
看不透的,是人心。
而最危險的,亦是人心。
帝王一仰首飲盡,道:“此杯薄酒,朕,敬攝政王!”
敬攝政王深明大義,為國鞠躬。
眾人皆驚。
古來何有帝王向臣子敬酒之禮?!
卻唯有他從容飲下。
“臣曲聆水,叩謝皇恩。”
帝王又斟上一杯,這回那雙瞳眸裏竟像是有了淡淡暖意:“這一杯,我宇文飾非敬曲聆水!”
敬你不離不棄,榮辱與共。
十多年的交情。
他抬眸,回與友人淡淡一笑。像是即將遠去的溯北一般的,不盡荒涼。
眾人的驚訝已無法形容,隻怔愣的看那兩人就如同多年好友。而也隻有曆經兩朝的舊臣們這才想起,那年輕卻陰鷙的帝王也曾有過那樣年少輕狂的歲月。
依稀記得那眉目若畫的白衣公子,在先皇在世時便常立在身側。與八皇子的交情之好,更是眾人皆知。
而那時,似乎還有位喜穿紅衣的俊美少年。單是鳳眼一彎言笑晏晏,就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的妙齡少女。
那人愛紅袍,他偏喜一襲素縞。卻精致得入了畫。
仿若便是盛世的彼岸之花,開盡了這一場璀璨繁華。
可那,都已是什麼時候的事啦?
彼時的少年,笑意盈盈。似乎還能看到,那時的少年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就連如今朝堂之上的,陰鬱的年輕帝王。也曾與他們一起——
遊遍了,這京城裏早春三月的繁華美景。品盡了,繁華京都裏回味無窮的風味小吃。
彼時少年們沅水畔臨風而立,衣袍飄動。掛在唇邊的溫暖笑意,就連三月的暖陽也自歎弗如。這便是年少之時呀,輕狂如斯的歲月。
可一轉眼,前程似繭,困頓了翩翩少年。
我們,都有不得不做之事。
帝王舉樽,那麵上是凝重的:“最後一杯,一路順風。”
他一一飲下,從容且儒雅。而後引身躍馬,隨大隊人馬一路北上。
出了湘京,經過幾個大的府郡之後便一直是少有人煙的官道。
這期間,池蓮倒真拿曲聆水當盟國使者一般對待,禮遇有加。這一路上,倒顯得有些過於平靜了。
漫漫黃沙古道行了將近兩日才得見一些小鎮,此時已是兩國邊境。可令人詫異的是,這些小鎮也過於安靜了。卻又不像是荒廢已久,似乎是整個鎮上的人在匆忙之間集體消失了。
他以指尖挑起車簾,在顛簸的縫隙中偶爾可以看見有那麼幾個人像是攜家帶口一般的外出,若說是出遊,更像是逃命。
自京畿出發後的第五日,池蓮便與曲聆水換乘了馬車。隻不過,二人是分乘二輛。
盡管如此,顛簸程度卻也隻比騎馬好上那麼一些。
他放下簾子,心底疑慮更甚。正閉目假寐,忽然馬車一滯。
馬車外,那名喚為蓮的青年笑的一派清雅:“公子,該下車了。”
白衣公子掃了一眼橫在自己麵前的手,選擇了無視。一躍身,利落的下了馬車。
池蓮在他身後悻悻的收了手,朗聲道:“今日天色已晚,便在此地休息!”
看樣子池蓮卻並不急著趕路,反是下令在小鎮滯留幾日以作補給。
他回頭,眉間若蹙。
正對上青年帶了某種笑意的瞳子:“公子,這可是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哦。”
白衣公子眉一挑:“自雍縣一路追殺不休,池公子之風采如何能忘。”
雍縣。
以為這輩子都不願再觸及的地方,便又這樣回來了。他覺得奇怪,上次同鳳流殤來時可沒有如此冷清。雖相較之前遇見的幾個小鎮,已算得好些。可僅是時隔數月,怎會變成這般景象?
池蓮錦扇揮揮,笑道:“公子,請。”
好巧不巧,還是那日的浮雲客棧。
剛進店門,便聽到有氣無力的一陣招呼聲:“諸位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池:……
曲:……
敢問,這滿桌的灰……掌櫃人在哪裏?
“住店。”池大公子朗聲道,隨即從懷裏摸出一錠金子財大氣粗的拋向櫃台後。
這一拋,才從櫃台後鬼頭鬼腦的探出一個腦袋。一雙綠豆眼掃了掃眾人,稍微多了點敬業精神:“好嘞—各位裏邊請——”
曲聆水自然認得他便是那浮雲客棧的徐掌櫃,可是那事事精明的事兒精怎麼落得這半死不活的摸樣?還有這客棧,生意竟冷清至此?
正尋思間,那徐事多忽然湊過來,橫豎打量了那白衣公子許久。直看得池蓮要揮扇趕蒼蠅了,這才驚叫一聲:
“淩公子?!”
池蓮:額,……淩公子?
忽略池蓮略帶訝然的目光,徐事多繼續喜道:“淩公子,果然是您!我沒認錯吧?我就說我徐事多別的本事沒有,這認人的本事的可是一流的。這啊,隻消看一眼就能記得一個人,更何況還是您這樣的貴人呢?”
曲聆水自然也不好再裝糊塗,一禮:“徐掌櫃,又要叨擾了。”
“哎呀,怎麼會?公子您說的哪兒話!欸?這個……”一通興奮的徐事多這才注意到了那異服打扮的池蓮,先是一愣,再是驚訝道:“我看這位不是上回同您一起的那位公子吧?您這回怎麼沒同流公子一同來呢?”
白衣公子隻淡淡道:“此番隻是我一人的私事,他自然也不會來了。”
事已至此,這流公子是何人自然是分外分明了。
當初二人為行走方便,皆是以名裏的第二字為姓,並自稱是表兄弟。
一旁池蓮笑道:“掌櫃快些帶路罷,我們可都累著呢。”
掌櫃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二人有事是自己不能過問的。忙道:“額,是、是。您看我這光顧著說話了,諸位跟我來。”
“掌櫃的,我見隻有您一人忙上忙下,怎麼店裏就您一人?其他人呢?”忽然有人發問。
池蓮微一挑眉,說話的青年長相端正,目光犀利。正是隨曲聆水一同而來的百人使團之一。
徐事多聞言,晃著腦袋擺手:“礙,別提啦!不單是我這兒,整鎮的人都快搬空啦!您這一路過來,多少也看到了些罷?都逃難去咯!”
“逃難?為什麼?”
“礙,這話咱可不能亂說。客官您哪,也就別問了。保不齊是要掉腦袋的!”
見一向話多的徐事多竟也有此銜口不談之時,曲聆水自然知道事有蹊蹺,卻也不做勉強。隻道:”這次隨行的人多,還望掌櫃妥善安排了。大家趕路多日,甚是疲憊。”
“都說了您是貴人,不過咱勸你還是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早晚都得打起來。”徐事多欲言又止,說話間已經為眾人安排好了房間,一哈腰:“公子,慢慢休息。有事盡管找我。”
彼時,齊泰殿。
華服禮冠的青年帝王高坐廟堂之上,一手支頜,居高臨下地望著那立得極直的武將。本溫文儒雅的麵容,卻有些陰戾。
“朕聽聞衛將軍與攝政王交情甚好,為何此番卻全無表示?難道連衛將軍亦認為,朕該用他一人性命來換我大湘所謂一時太平?”
“不。”緋衣的將軍淡靜陳述:“臣鬥膽揣測聖意,聖上既是如此決定必有聖上的意思。若不然,臣自當請纓,當仁不讓。”
平靜陳述之時,那雙如黑曜石般冷硬的眼眸愈發堅定果決。
這是一雙,屬於軍人的眼睛啊。
軍人的鐵血與無情,在一瞬間於這個年輕的軍人身上一覽無遺。這是要經曆多少次戰場的洗禮,才能造就的呢?
“鬥膽?”帝王輕笑:“衛將軍既然能以十七之齡領軍十萬,深入擄廷,幾進幾出。自然是膽色過人。”
“皇上謬讚。”
他話說的違心。
帝王聽得隨意。
忽然聽到帝王道:“不知衛將軍可有聽說過,天策府八部十四正曜。”
他驀地一驚,抬首。
帝王模糊的聲音從遙遠的殿上而來,空洞且冷漠。
瞬間,掠起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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