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卷二】 第三十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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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被氣得拂袖而去的當朝振國候,他冷笑離開。
    驀地邁進大殿,齊泰殿內忽黯的光線與殿外的明亮形成強烈的反差,讓他條件反射的眯起眼。
    帝王埋首卷集毫無反應,一旁的小福子拚命的向他使眼色。
    他一撩朝服下擺,跪得筆直,朗聲道:“臣顧且之,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空蕩的大殿內,回蕩著的青年的那一聲‘萬歲’尤為空洞。
    然而,帝王卻許久未未曾回應。
    顧且之等了許久見實在沒有反應,於是偷偷的抬起眼看禦案前的年輕帝王。
    便也是在這時,那一直埋首卷前的年輕帝王忽然對上他的視線。
    顧且之心下一驚,馬上低下頭顱。
    帝王見狀,擱下手中的卷集。眼眯起,唇畔有意義不明的弧度。
    他自然不曾忘了是自己召顧且之前來見駕,隻是……
    一直以來他也並非是信不過顧且之,卻一直未曾完全的委以重任。究其原因,恐怕便是顧且之此人太過焦躁。
    就手段而言,他顧且之有才氣不假。雖然在某些方麵確實迂腐,亦是難得的心中裝著百姓的清官。但是遇事卻太過激進,經常同太後一黨人爭得麵紅耳赤,害得他經常要同太後委曲求全。然而,沒有他顧且之,宇文飾非也是不能的。
    用孝德暗地裏的話說,曲聆水是他大湘一代帝師,顧且之便是他養在身邊會咬人的狗。雖然顧且之偶爾不聽話,但想要扳倒韓峻熙,他還用得著他。
    “起來罷。”
    “謝吾皇!”顧且之如蒙特赦,忙立起身,卻再不敢對龍顏不敬。
    三年前的宮變方息,帝王以先皇第八子這一本該惹人非議的身份登極帝位。對於先皇的離奇駕薨,也隻是囑咐史官在史冊上記上寥寥數筆——
    明曆三十七年。帝遇刺,薨。
    卻沒有人敢於質疑那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甚至權傾朝野的孝德太後,也默許了這一切突變。但若要他顧且之看來,當年之變孝德太後也難逃幹係。
    然而少帝的三年政績確是有目共睹的。
    宇文飾非甫一執政,便在攝政王的提議下改科考製,大赦恩科。
    他本是滿腹才學,卻苦於科考官員向來是徇私舞弊,他卻身無後台因而一直鬱鬱不得誌。便也是在三年前,他一舉高中進士,此後平步青雲成為常伴君側的長門侍中。
    他不知少年時的帝王究竟怎樣一個翩翩佳公子,他隻知三年來他的耳側常聽見同級的官員在抱怨帝王是愈發的深不可測了。就連他,也可看出帝王這三年的逐漸變化。
    然而是其他人抱怨的‘曾經溫文而雅的八皇子殿下如今磨勵的愈發喜怒無常與深不可測’的說法,他隻一笑置之。
    就連比他早幾年考進進士的同窗好友何子謙也曾憂心忡忡的勸他:“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且之,切莫忘了。”
    本以為,年輕的帝王會為這片垂朽的土地重新喚起生機。結果反而是這大湘王宮的一池沉鬱,使曾經那樣年輕溫雅的少年暗自蘊釀成一灣深潭,從此再難見笑顏。¬;
    對此,他亦是婉言謝道:“且之自有分寸,子謙莫多慮。”
    雖然不該懷疑好友,但他偶爾難免生出‘何子謙比他早入仕卻官位在他之下,因而心中不滿’的想法。
    於他看來,這是身帝王必不可少的沉穩與內斂。即使有些過火,但身為臣子怎能懷疑自己所要誓死效忠的君主?
    他隻知,自那人走後帝王對笑容的吝惜,便愈加變本加利起來。
    而此時,帝王在吩咐他起身之後便又埋首卷宗。許久許久,好似忘了忘了他這麼個人的存在。
    沉鬱異常的齊泰殿內,偶爾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悉悉倏倐地,在幹燥的空氣中摩擦。
    年輕的帝王閱罷一份折子順手擱下,習慣性地喚:“聆水,此事依你看如何?”
    顧且之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是要再次提醒帝王那人已經不在?還是詢問帝王是何事?
    他內心掙紮的瞬間,帝王已經恢複常態。
    宇文飾非側眼去看,隻見那精工雕琢的玉座卻已是人去玉冷。¬;心下,便是一聲微不可聞的喟歎。
    而顧且之發現有一瞬間,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眉宇間隱隱有些慍怒,卻又極快地歸於平靜。
    一旁的小福子小心恭謹地瞧著少帝的臉色,生怕觸怒了他:“皇上,您又忘啦?前些時候曲公子向您請辭,您允了……”
    礙,也不知這是第幾回啦。皇上怎麼就老忘記,那個如謫仙一般的公子已走了月餘的事實呢?
    “罷了,小福子你且先退下吧。”
    “是。”像是得到特赦一般,小福子忙不迭地退出殿外把風。
    他小福子能待在帝王身邊,自然有他體貼心思過人之處。這皇帝和顧大人要談的,不是他們這等人能知道的。不僅如此,還不能讓別人進來。
    他恭謹的告了聲退,臨走,還細心地闔上了殿門。
    本就陰鬱的齊泰殿,因為這突然的失去光源,越發的晦暗起來。
    年輕帝王日見銳利深沉的眼裏,有說不出的疲憊。裹著描龍流金玄黑衣袍的身體微向後傾,抵上了那冰冷的龍座。
    顧且之‘蹭’的跪下:“臣知罪!”
    帝王卻淡淡道:“顧卿何罪之有?”
    “臣不當告訴柳妃娘娘民間的誌怪奇譚,結果柳妃娘娘竟做出巫蠱之事。”他一臉痛心疾首,仿若真的難辭其咎。
    而宇文飾非也不曾拆穿,隻道:“這次便罷了,絕無下次。”
    “臣遵旨。”
    正在此時,從殿外傳來小福子尖細的一聲通報:
    太後駕到——
    宇文飾非聞得苦笑,該來的總會來的。
    而殿下的顧且之隻悄然立到殿側,把頭顱垂的更低。以——
    最恭謹謙卑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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