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卷一】 第十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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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駕駕──!!!”
    鐵蹄聲起落間,滾起獵獵煙塵。他被男人攬抱在胸前,避著冷箭齊飛一路逃亡。
    寬大的鬥篷也無法阻止煙塵前赴後繼的撲在他蒼白的麵容上,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虛弱。然而虛弱的人大睜著一雙淺淡的眸子,一刻也不敢大意。他越過擁著他的男人的肩骨,望見他們身後丈遠領著追兵緊追不舍,窮凶極惡的男人。
    那男人的狡猾與殘忍,光是想想就足以叫人心生惡寒。
    那雙冷酷且陰梟的瞳子似乎也望見了他,寒意竟像穿透這濃烈煙塵般直透進他心裏來。他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幾乎是反射性地蜷縮進身後男人的懷裏。以齒抵唇幾乎咬出血來,細瘦的指將男人胸前的衣襟糾的愈緊。對──
    隻有逃出去,他方能活下去!
    仿佛是感應到懷中人的顫抖,華服錦袍卻也難掩倦意的男人低頭瞥見他用力至發白的指。顛簸於馬上數日,他本就幾無血色的唇色愈加的淺淡起來。胸口多了幾分憐惜,摟緊懷中的人他揚鞭策馬:“駕──!!!”
    不,決不能被捉回去!
    他還記得鑾殿之上對峙時,那個男人一臉得逞般的笑意。仿佛他們這一走,便是落入了一個無止境的圈套中。
    他承認若論心計,他敵不上這位哥哥。此番他攜了親信帶他出逃,甚至直逼上鑾殿對峙。如若被捉回去…他倒罷,無非以謀逆之罪處死。他卻不同,恐怕等待他的會是更加淒慘的煉獄。
    ──所以就算是為他,說什麽也不能束手伏誅!
    【雲崢輝,隻要你現在還肯束手就擒……放了他。我還可當你是兄弟,此事一筆勾銷。】
    鑾殿之上,兄弟持劍相向。男人一派雍容氣度,看似好言相勸。卻終將他惹惱──
    【雲歌遷!少在此惺惺作態!今日便是我雲崢輝敗了,你要殺便殺!但若是要我降,卻是妄想!】
    【如此,二弟便怪不得大哥我了!】
    於是他們一個追,兩個逃。竟綿延了千裏追殺,他、他與他身心俱疲。一場千裏角逐,折磨是三個人。
    他看著懷裏的他愈加蒼白消瘦,卻無能為力。甚至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那雙淡水色的瞳子,從來都被人說是天生異象。是否如此,他並不知道。他隻知,他甚是喜歡這雙淺色如水的眸子。可他卻親眼見證,這雙瞳子是如何失了生氣。
    從此,宛如一灘死水。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抱他時,他是怎樣的表情。是否會情動,是否會哀哀的悲鳴。但他卻知道,自己在抱著他的時候,高潮歡愛的令他目眩情迷。待他恢複清明,卻能見到身下的人隱忍地顫著身子。一雙水色的瞳子,晦暗的像深不見底的沼澤。
    那仿佛,是在以他的柔弱向禁錮著他的世人宣告:他會死。
    ──於是,他怕了。
    在無數歡愛後,他半跪在榻邊。用一貫的驕傲語氣,問那雙黯淡的望向窗外的眼:想去哪裏,我帶你去。
    那一瞬,那雙眼裏閃現了一絲堪稱希望的光芒。他支起身子,任由銀發交結滿鋪。纖細的手抓著他的,無色的唇顫抖著:帶、帶我去……我要,看雪。
    浮圖山上,漫天的的大雪。那裏有他二十多年人生裏最美好的回憶。所以──
    帶我回到北國,那裏有下不盡的綿柔幽怨的雪。一場接一場,足以洗刷盡不甘的怨、無盡的恨!足以將恥辱忘卻!!足以將世間的一切汙穢掩埋!!!
    他本該甩開他的,嗬斥他得寸進尺。但他卻震懾於那雙水色瞳子裏瞬間明滅的生氣,於是他安撫:會的。
    那一瞬,他眼裏的色彩黯了下去。那雙水色瞳眸裏的光瀲灩的,讓他頭一次看到鮮活的他。他的唇,顫抖如枯萎的花朵:不,你不會。你和他是……一樣的。
    頹廢卻妖嬈,美麗到極致的花朵。
    從小腹竄起的一陣邪火徹底燒毀了他的理智,他傾身遮掩了窗外的天空。將瘦弱蒼白的他掩藏在自己的陰影下,那雙瞳眸無動於衷似一灣深潭。在溺死在他水色的瞳眸裏之前,俯身壓了上去。
    ──暖帳春宵。
    沒有人知道,那個男人……究竟在那兒立了多久。
    ‘嗖──’!
    一道冷箭擦著他的左臂而過,截了他半截袖袍。他手吃痛一縮,懷裏的他險些滾落馬去!
    雲崢輝大吃一驚,忙更加用力護緊。若是真是滾了下去,非叫這馬蹄給踏成肉末不成!距離被拉遠,他卻不敢輕易地放鬆了警惕。隻策馬揚鞭,加緊了速度。
    隻要能躲過,生便不是毫無希望!
    他緊緊的抓住男人的衣袍,麵容上的灰敗更加幾分。方才那一箭委實嚇得他不輕,竟險些跌落馬去。以那個男人的脾性,此招非下了殺手不可。盡管兀自顫抖,他卻越過男人的肩線去看。
    直至他看見身後窮凶極惡的男人不甘的眉眼,模糊不清的湮滅在馬蹄揚起的滾滾沙塵中。似吃人的魔,終於抵不住陽光而最近消失在黑暗裏。那一刻,他蒼白且嫵媚的麵容上浮現的惡毒,誰也不曾注意。
    終於、他終於從那樣的魔窟裏逃出來了!!!
    但是,有誰能告訴我。從魔物叢生之地逃生,最後──
    他又是何物?
    “小聆,怎麽最近發呆的次數變多起來了?”莫不是等不及要成親了?
    不知何時出現在天策府內的鳳陵狐狸,用某人的話來形容就是‘陰魂不散’。
    白衣素錦的少年公子滿頭黑線:什麽叫發呆?狐狸你給本公子好好睜大你的狐狸眼看清楚,這分明是沈思!
    當然此番僅僅是雪衣公子內心的掙紮,絲毫未表露出來。隻有那眉宇間微蹙的幽柔,似有若無的表現了起主人的不滿。
    討了個沒趣的鳳陵狐狸,倒是毫不介意再接再厲:“小聆怎生的好薄情,本王幼小的心靈難道不足以打動小聆麽~?還是喜新厭舊本就是男人的天性~?礙……”
    某人這邊自編自導自演玩得不亦樂乎,另一邊已有人揉著額角滿頭黑線:什麽莫須有的罪名?他什麽時候喜新厭舊過了?若真有,什麽是新,又哪個是舊啊?
    一回頭卻就又看見某狐狸淚眼汪汪: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哇!這陣子總是見不到小聆人,就算特意來天策府也是難得見到幾次。小聆一定是陪著公主風流快活去了!
    額,其實吧。就算是,那也是人家兩口子的事。與您何幹呐?(水:pia飛,鳳曲夫夫方是王道!)
    某狐狸說的聲淚俱下一臉棄婦樣,倒好像他曲聆水真做了對不起他鳳陵狐狸的事一般。白衣素錦的公子無奈望天,難道這鳳陵來的狐狸一點身為王爺的自覺也沒有麽?
    “讓王爺白跑幾趟,實在歉意。隻因曲某這幾日有要事要辦脫不得身,曲某怎敢和王爺相作比較?”你當我不知你鳳陵王才不過短短數日,便已經將京城裏所有的花街酒館摸了個熟了麽?
    鳳陵狐狸自知理虧,忙滿臉堆了笑討好:“自是自是。”
    然而雪衣公子眉宇間的幽柔卻愈甚,眼底的淒豔淚痣入畫。
    他心不在焉。
    狐狸忽斂了笑意,正色道:“究竟出了何事?”
    他看他,滿眼滿心的不信任:鳳王您會不知麽?
    “小聆不說,本王如何能知?”連朝中也未曾開誠布公公的機密,老皇帝不是隻告訴了你麽?
    “不算機密……”白衣素錦的少年公子轉了眼波,去望飛簷隱去的一絲青白。一截腕骨,一點細致的頸子,一點朱砂淚痣,勾勒輕輕淺淺的輪廓。卻深刻的,足以讓人用一生去懷念。
    鳳陵的狐狸心下忽一震,為何竟會是……懷念?
    而素衣的公子隻是寞然安靜地說,話音飄渺的像是下秒便會消散在風裏:南邊的歌朝──
    怕是,要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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