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卻閉了雙目，死活不再開口。
    “你……”
    我注視著那人的神情，竟再下不去手。
    最後，我再沒逼問姬發，因為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我知道他若不肯說，我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一個字。
    姬發與黃飛虎之間因為此事已有了嫌隙，而這，是大事。不僅會影響君臣和睦，還會影響到到下麵的人心所向，弄大了，還會動搖軍心。
    隻好在此影響範圍如今也僅在少數幾個人之內，未免日久生變，唯有快刀斬亂麻，在取下青龍關之後，再作計較。
    於是，在與邱引對峙較量了幾番之後，我與黃飛虎幾人定下計策，由我與土行孫兩人趁夜摸進城中，裏應外合，直取青龍關。
    時至一更時分，土行孫先行進關打探，回來告知我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黃天祿與太鸞二人，正被邱引囚於城內府邸之中。
    黃飛虎知道了這消息，自是慶幸而欣喜，未防城內人發覺，我當下決定行動。
    我領著一小隊兵馬潛至城門之外，又過一時半刻，便蹬開風火輪，飛過高高的城牆，小心翼翼的繞開城樓守衛，用打仙磚敲開了城門上的栓鎖，但敲鎖的聲響終是驚動了城內守衛兵士，我殺了幾個來攔阻我的守門卒，打開了城門。
    早已潛伏在城外姬發與黃飛虎，已推開城門，領兵殺入城內。
    一時間，城內金聲大作，亂成一團。
    姬發卻在此時表明他的身份，我軍頓時軍心大振，將士更是奮勇殺敵，黃飛虎亦是趁此勢頭，領軍殺至邱引府邸，救出了黃天祿與太鸞二人，殺了邱引手下大將陳奇。
    天還未亮，此戰便已成定局，隻不過剩下幾個散兵遊勇做困獸猶鬥罷了。
    我踩著風火輪尋遍了青龍關的每一個角落都未找到青龍關守將邱引。
    後來，有人說邱引在大軍殺入關內的時候，就已逃出了城外。
    我領兵出城，四下尋找邱引的蹤跡，卻還是無功而返。
    等我回到青龍關內時，所有的人都在稱頌著武王的功績，什麼真命天子，什麼英明神武，什麼蓋世英雄，什麼神機妙算，什麼智者多謀……總之，所有種種，皆是因為有了武王姬發英明決斷的緣故，西岐大軍才能一舉攻下青龍關！
    我倒不是想與姬發爭功，本來君王身邊除了賢臣奸臣諫臣以外，當然也少不了溜須拍馬的人，隻是我想不到，一向正直坦率的武成王黃飛虎竟也成了這馬屁軍團中的一員。
    他不僅是將原本該是他的功勞全歸功到了姬發身上，我還聽說，那吹噓姬發功德的傳言，也都是他親口散布出去的。
    當我正苦於找不到邱引這個仇人而萬般焦急的找到黃飛虎，告訴他邱引已經逃走時，黃飛虎也隻是無關痛癢的應了我一聲。
    我不能理解。
    黃飛虎隻是意味悠長的對我說：“死了的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可我卻無法釋懷，我不明白，怎麼一夜之間，隻除了我自己，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已經不再關心小光頭的仇到底能不能報了。
    我來到小光頭靈堂前，看著小光頭失了生氣的臉，我報仇的熱情瞬間降至冰點。
    我沉默著，從身上拿出上次在黃天化身上未用完的那盒胭脂，塗在了棺木中那張蠟黃的小臉上。
    “哪吒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也跟天化哥哥一樣了……你也要幫我弄成天化哥哥這樣……”
    回想起那時小光頭對我說的話，我心中滿是煩悶。
    “要是有根煙……就好了。”
    我口中念叨著，慢慢的靠在了棺木旁邊，守了裏麵的人整整一夜未有合眼。
    兩日後，散宜生從西岐來到了青龍關，帶來了太妃重病的消息，姬發即刻決定回西岐探視，跟他一起回西岐的，除了重新整編的禦林軍，還有黃天祿，黃天爵，以及一口棺木。
    黃飛虎恭送走了姬發回西岐，人似乎也輕鬆了，打點好青龍關的一切，便與我一起回汜水關外的大營向老薑頭兒報捷。
    誰知我們前腳剛進大營，後腳太姬便令使者送來了姬發的旨意。
    老薑頭兒摒除左右，隻留下身旁的李靖，跟前來回命的我跟黃飛虎三人，隨後神色凝重的的將使者送來的絹帛遞給了我，而我順手則丟給了黃飛虎。
    黃飛虎接過一看，卻隻見黃飛虎看過那張絹帛後，臉色大變——
    “武王要我們退兵？！”
    老薑頭兒身旁的李靖倒是淡然自若，想是早知道此事，可我就沉不住氣了，幾乎是立刻便叫了起來：“這不可能吧？！這東西是姬發親筆寫的嗎？！我看看！”
    我從黃飛虎手裏奪過那張絹帛，左看右看一陣，才突然想起，自己好象不識上麵的字，自然看不出上麵的名堂來。
    李靖說：“丞相已經看過了，這絹帛上的字跡的確是武王的字跡，但印信卻是太姬的。”
    靜默片刻，黃飛虎問老薑頭兒道：“那丞相想如何應對？”
    老薑頭兒一臉陰沉，撚須不語。
    “不能退兵！”我說道：“我軍連連大捷，正氣勢如虹，此時更應一鼓作氣，攻下汜水關！若此時無故退兵，豈不是自矬銳氣？！”
    “但總不能置君令於不顧吧？”
    老薑頭兒小心翼翼冒出一句，我立時便知，這廢材定是已心生退意。
    我瞪了老薑頭兒一眼，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什麼旨意？我從沒聽說，也沒看到。”說完，我微微一笑，在三人的注視下，將手中絹帛撕成了碎條。
    三人一臉震驚，等晃過神來，卻是李靖先開口說了話：“沒錯，太姬使者在來時途中，不慎掉落山澗而亡，丞相自是從未見到什麼使者，也未接到武王的什麼旨意。”
    我詫異的看了李靖一眼，卻是沒想到頑固不化的李靖這次竟會與我一個鼻孔出氣。
    而後黃飛虎也反應過來，點頭道：“既然丞相從未接到武王的什麼旨意，那我們便暫時按兵不動，待遣人回西岐探聽清楚之後，再做打算如何？”
    老薑頭兒連連點頭，卻不約而同的與黃飛虎跟李靖一起將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
    我一臉莫名。
    老薑頭兒笑眯眯道：“那便有勞師侄跑上一趟了。”
    “誰去不是去？為什麼要我去？我不去！”我不答應，也不等三人反應，一扭頭便從大帳中走了出來，卻詫異的嗅到陣陣淡淡的蓮香。
    似若有所知一般，我抬眸一看，卻見遠處，一片片花瓣隨風飄來，直至近了，我才看清，竟是一隻隻花瓣紙鶴！
    不過須臾，隨風而來的花瓣紙鶴閃銀光，撲打著翅膀一圈又一圈的環繞在了我的身旁，大帳之外，所有人都見到了此時的景象，頓時一片驚呼嘩然之聲，而我站在此間卻是心驚不已。
    那花瓣紙鶴是我折的，是我跟姬發一起親手折的，這些花瓣紙鶴應該是在姬發周圍才對，現在出現在這裏，是不是在預示著我，姬發遇到了什麼危險？
    我眸光一閃，默念口訣，一股腦的將花瓣紙鶴收入豹皮囊中，喚來了風火輪。
    “師叔，我想，我還是回西岐去看看！”等到我跳上風火輪，又轉頭對站在大帳門口的老薑頭兒囑咐一句：“師叔，不管如何，我若未回來，你決不可退兵！”
    “好！”老薑頭兒答應一聲。
    我這才放心朝西岐的方向去了。
    西岐城城門緊閉，城樓上有人來回巡視，守備極為嚴密，竟比當初與紂王大軍對峙之時更甚，我便並未就此急著進城，隻是躲在雲後觀察著城樓上的動向，誰想竟在城樓之上瞧見了蘇護的身影。
    這西岐的軍防應該是黃滾老將軍負責，而這蘇護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蔥？
    再說，據我所知，因著蘇護此人的身份特殊，姬發與老薑頭兒一直未重用此人，而將他厚待在為他特別安排的府邸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但現在他又怎會代了黃滾老將軍的職領兵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