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十娘人很好，她有多好，從送葬的隊伍裏便可以看出來。
    平日裏她便是樂善好施的人，見人貧苦總是樂意幫上一把，卻總是不求回報，就連她臨死前，也都特別囑咐一定不要人與她殉葬。
    那些曾受過殷十娘恩惠的人，還有那些逃過殉葬一劫的人，全都滿心感激的跟在帥府送葬的隊伍後麵，幾乎成了一條長龍，我敢說，那景象就連皇帝出行都沒有這麼威風。
    那條死龍死了，殷十娘也死了。
    他們都死了。
    隻剩下我一個。
    李靖是罪魁禍首，他害死了那條死龍，又害死了殷十娘。
    一見到李靖，我心中便殺意翻滾，但每逢那時，殷十娘給我的鐲子便緊箍著我的手腳，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著我，“不可……不可……”
    我無法罔顧殷十娘的遺願，便殺不了李靖。
    那條死龍要我聽話，殷十娘也要我聽話。
    他們一個個都要我聽話，一個個都在逼我。
    一個在逼著我活下去，一個在逼著我不要報仇。
    活著而沒有目的，兩樣都是痛苦。
    我的心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的空了，又空。
    “你還要這樣在水裏泡多久？”
    如浮萍一般的將自己飄蕩在蓮花池中，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甕聲甕氣的人聲傳入了浸在水中的雙耳之內，我睜開眼，看見太乙年輕俊秀的輪廓在浸滿了池水的雙眼中蕩來蕩去……
    太乙變回了他年輕俊美的模樣。
    我看著太乙的臉，沒有說話。
    “你是在怪我嗎？”太乙眼裏仿佛透著一絲傷痛。
    “我不是不想救殷十娘，自你一離開雲霄洞，我便給了金吒九轉金丹去救殷十娘，木吒使法術讓殷十娘清醒過來，但她卻不肯要我的九轉金丹續她的命。”
    “她說，她想忘了一切，重新活過。”
    “嘩啦——”一聲，我一下從蓮花池中倏地站起身來。
    “那全是李靖逼的！”我朝太乙吼了一聲，轉身望向身後的一池幽蓮，眼中滿是憤恨的怒火。
    “即便我不能殺他，我也要他生不如死，活著受罪！”
    無意間太乙竟給了我一個信念，我便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回到陳塘關，我象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住在帥府裏，平靜而不冷不熱的與李靖相處著。
    我雖然口上還叫著李靖父親，但卻從不在李靖麵前掩飾自己眼中的殺意，李靖總是塔不離手，即便是就寢也是將那玲瓏寶塔放在他的枕席之間。
    其實李靖的惶恐是多餘的，我已經不準備殺他了，但我不會告訴他。
    我要他惶惶不可終日，提心吊膽的活著。
    我要他跟我一樣，活著受苦，活著受罪。
    過不久，我那個在朝歌做國師的師叔卻突然來到了帥府。
    申公豹此來是來說親的。
    當然不是給金吒，也不是給木吒，更不是給我，而是給新喪了原配妻室的李靖說的一門親事。
    說是說親，其實根本就不容拒絕，因為這門親事是當朝皇後蘇妲己親賜的婚誓。
    “恭喜父親，賀喜父親，我娘去了才不過月餘，父親便又要續弦，迎娶新人進門，當真是薄情寡義，可喜可賀啊！”
    李靖一聽了我的冷嘲熱諷，臉立刻就黑了。
    “哪吒，為父也不願迎娶那蘇喜媚進門，隻是這親事是皇後親賜，我李家乃忠義之門，我李靖又怎能抗旨不尊，壞了我李家的門風？”
    一聽“蘇喜媚”這名字，我便愣了，隨即又冷笑了起來。
    李靖啊李靖，你真是何其有幸，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妖精的青睞，以前是千年頑石的石磯，現在又是千年玉石琵琶精。
    我隻要一想到，李靖明明十分厭惡妖精鬼怪，如今卻逼不得已要娶一個妖怪回家做老婆，如果李靖知道那蘇喜媚是一個玉石琵琶精變的……
    我真是很想看看李靖到時候臉上會是什麼樣的一副表情，那一定是非常之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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