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1 請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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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10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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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凡的勸說和鼓勵下,若雨終於在請了近一個星期的假後出現在光棱的校門口。
剛踏入校門,她突然怔在原地。公告欄裏那幅海報一樣的巨照被撕成了兩半,上麵還有被揉成團又展開後留下的皺褶,似乎是受盡了“折磨”,最後被人用圖釘重新釘在原來的位置上的。
依凡朝著若雨的視線方向看去,心中頓時大叫一聲不妙,那塊堵在胸口的石頭沉得更深了。她怎麼就沒有主意到呢。兩天前,“王子後備軍”的人首次聯合“公爵應援團”的人在這裏鬧事,說如果熙辰和藍翼不回學校,他們就要把“靈若雪”徹底從光棱趕出去,並且不準她踏進校門一步,說完就一把撕下了公告欄裏的那張巨照,而正巧就在此時,“校盟派”的人像一股旋風一樣趕到,之後的事便毫無預兆地一股腦發生了,那可是光棱有史以來,第一次最強的校園暴動,之前的一些衝突在被刷新記錄以後顯得根本就是微不足道,雖然最後在校長的出麵勸解下暫時平息了風波,可又有誰知道,這樣的事件究竟會在什麼時候重新再一次燃起呢?
“小雨,我們……走吧,快要上課了哦!”依凡用胳膊肘頂了頂若雨的手臂,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嗯……”
回應了一聲,若雨突然覺得喉嚨裏一陣灼燙一陣冰冷,說不上是怎樣的一種心情,隻是把她的整個胸腔都堵住了。
教學大樓的走廊上,學生們匆匆走過,而每當經過若雨身邊時,他們則會偷偷回過頭來瞧一眼再瞧一眼,眼裏帶著的複雜是由很多種感情彙聚起來的。
“小雨,進去吧,我會陪著你的,不要太在意那些你根本不需要理會的事。”站在教室門外,依凡對這略現猶豫的若雨說,並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微笑。
點了點頭,若雨緩緩從身側抬起右手。
然而。
動作卻在手指即將觸上門把前靜止了。
若雨怔怔地望著那扇門,這扇已經漸漸熟悉的門仿佛在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而令人懼怕,可是,她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能讓自己如此害怕打開它。如果……所有的人事物都將在她打開它的一瞬間內發生變化,那麼,她還要不要打開它呢?
手漸漸縮了回去。
還有,她最在意的。似乎是已經習慣了每當推開這扇屏障後,都會有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永遠地趴在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桌子上,靜靜地,隻是趴在那裏一句話都不說也會讓她感到很安心。這是不是屬於一種上癮呢?沉溺得太深,便會在意識到失去的時候出現不安和失落的情緒。
就像現在一樣。
心頭猛地一驚,若雨有如從夢境中清醒了般。她不是答應過依凡的嗎?不再去想那些會令人沮喪和悲傷的事,也不去在意那些會影響到自己心情的人,如果她再這樣繼續左右下去,那豈不是太讓人失望了?更何況,這還是她親口答應過的事呢。
若雨抿了抿唇,下定了決心將手再次伸向門把。
深呼吸。
推開。
全場安靜。
班級裏圍坐在一起的同學都一個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有男生興衝衝地要站起來向若雨噓寒問暖,卻被一旁的女生在底下狠狠地踩了一腳,氣氛突然就變得尷尬和奇怪了起來。
“早上好!”依凡拉著若雨的手,麵帶微笑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經過同學身邊的時候還向他們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如此僵硬的氣氛一直進行到教室的門再度被打開。
一群人氣焰囂張地出現在一年三班外,其中有兩個長得尤為“龐大”的女生還在哪兒嗤之以鼻,好像她們的腳下踩著世界一樣。
“靈若雪!你給我出來!”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
“喂,別那麼凶,會把人家嚇壞的哦!”剛說完,陸媛就緩緩走了出來,她就像一個驕傲的公主,腳下踩著世界名牌,身上穿著名家設計,臉上抹的是最高級的化妝品,手上頸上掛的是價值連城的珠寶鑽石。
她一臉無邪地笑著,踏著公主步來到若雨麵前:“你好,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靈同學到外麵聊一聊?”
“對不起,馬上就要上課了,請你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裏不歡迎你們。”依凡先她一步擋在了若雨的前麵,眼睛死死地盯住陸媛。她暗暗告訴過自己一定要保護她的。
“你是誰?我在和靈若雪說話,用不著你插嘴!”陸媛皺眉,不高興地睜大眼睛瞪住依凡,語氣也變了調。
“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靈若雪’,所以你可以走了,請不要影響到我們上課,老師馬上就會來。”不要以為全世界就隻有你眼睛大,有什麼了不起的,有本事你就用鼻子瞪人啊!用眼睛誰不會啊!
陸媛氣得頭上快冒火:“既然不想讓我們影響到你們上課,那就讓她跟我們出來啊,躲在後門算什麼?沒男人撐腰了就變成縮頭烏龜了嗎?”說完,將雙臂交差著抱在胸前,嘴角很挑釁地上揚起來,微眯的眼睛上,睫毛長得讓人看上去覺得很假。
“你!!”依凡被激怒了,拳頭悄悄在身側握了起來,“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看著她風雲驟變的臉色,若雨從身後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希望可以喚回她的理智,讓她平靜下來。
突然,陸媛輕笑出聲,笑容裏帶著極度的嘲諷和不啻:“我說,有些人真的好厲害哦,除了會搶別人的未婚夫以外,竟然還會腳踏兩隻船。”
話一出口,若雨就恨恨地看了陸媛一眼,倒不是因為在意她所說的話,而是她明顯感覺到手上抓著的衣角抽緊了,並且還在微微顫動。
不安地看著依凡,抓住她衣角的手也不敢鬆開。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若雨後悔著自己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幕的發生——
隻見依凡一個上前推了陸媛一把,趁著她踉蹌時說道:“你在說誰呢你?家裏有兩張臭錢就了不起了?一身名牌就顯擺了?被一群‘恐龍’擁戴就自我感覺良好了?我告訴你,對!就搶你男人了怎麼樣!像你這種連自己男人都看不住的白癡,沒本事就不要出來混!”
一連串的話說得所有人是一愣一愣的,隻有陸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也越瞪越凶,嘴唇止不住地抖動著。
“瞪什麼瞪!怎麼,看我不爽?好啊,我高興著呢我,陪你玩就陪你玩,還真當全世界都怕了你不成!”
若雨拉著依凡,卻怎麼也無法阻止她的衝動。
出乎意料地,一聲冷哼從陸媛的鼻間發出:“哼,找了個能說會道的幫手啊,真是小看你靈若雪了,不過,還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種自以為聰明的白癡死心塌地地為你拋頭露臉。”
“你說什麼?我白癡?!!”依凡一把抓起陸媛胸前的衣服,“我看你不僅是眼睛瞎了外加IQ負值,你還是……”
“依凡,算了,不要說了,我跟她們去。”若雨不再是躲在後麵,她走到依凡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說道。
“小……”雨你……
“放心吧,我沒事的。”若雨笑了笑,麵色看起來很差。
這讓依凡覺得胸口一陣心疼,又十分擔心,可是在她的主動要求下,她又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若雨被帶出教室,穿過教學大樓和中心行政樓一直往操場的另一邊走去。
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去看旁邊的陸媛還有跟在她身後的那一群人,原以為自己會很忐忑,可是她卻感覺到心跳的節奏是從沒有過的鎮定。
啪——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重重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臉上,之後又重重地將她摔倒在地。
清脆,響亮,火辣辣燒起的右半臉不停地刺激著若雨的神經,她能感覺到臉的疼痛和灼燒,可是心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冷了下來。心裏傳來的笑聲變得有些淒慘了。是不是又要重演了呢?記得剛進學校沒多久的時候也是這樣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然後就在這種幾乎一模一樣的注視下開始掉眼淚。那種記憶她是不會忘記的,但是,她再也不會哭了。
若雨麵無表情地倒在地上,虛弱的她完全沒有力氣撐起整個身體使自己爬起來。
這是命運嗎?好像,這次沒有人再會來救她了呢……不,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沒有人可以救她,藍翼不行,熙辰也不行,因為他們已經與她無關了。
“靈若雪,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讓你離翼遠一點的,看來你是把我的話當作了耳邊風。”走到若雨麵前,陸媛帶著極度憎惡的眼神看著倒在地上的她,她的鞋子就停在她的手邊。
若雨沒有理睬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怎麼不說話?是不敢說,還是沒話可說?”陸媛的語氣咄咄逼人,她的臉色也因為若雨的態度而變了顏色。
緩緩地,若雨抬起頭:“他把你甩了嗎?”
“什麼?”
“藍翼……他把你甩了,是嗎?”一句話,輕得似乎不帶任何力道,可是卻完全激化了這樣的矛盾。
陸媛惱羞成怒地咬著牙,臉上一陣紫一陣白的:“哼!誰把誰甩了還不知道呢!!”
若雨突然覺得很可笑。人真是可憐又可悲的動物,明明是被人甩了,卻硬要把麵子撐到底說自己站在世界的頂端控製著所有的人,還天真地以為可以自欺欺人。這不是可憐,不是可悲,那又是什麼?
無力地笑了笑,等待臉上的疼痛減輕,若雨慢慢站起來:“是嗎?那你為什麼沒有和他一起走呢?”才說出口,她便覺得這樣的話題很無聊,似乎光陰就是這樣被浪費的。
“你……知道他去了哪兒?!”
“原來,你連他去了哪裏都不知道……”
“少廢話,我問你翼他去哪兒了!”陸媛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一張還算漂亮的娃娃臉仿佛是凶神惡煞般地瞪住若雨。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冷冷地回答,冷冷的眼神,冷冷的表情,若雨疲累地站在那裏,頭還在因為剛才的那一巴掌而暈眩著。刺眼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慘白慘白,右頰微微有些紅腫的印記,在光照下變得隱隱透明。
“不可能!”陸媛大叫,“我再問你一遍,翼他去哪兒了?!”
“我說了,我不知道。”依然冷冷地回答著。
然而,話一出口,腦後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沒當若雨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己的頭發已經被人一把扯住,那個一直站在一旁的身形高大的女生狠狠地糾住她的頭發就往後拉,一直拉到她整個頭都仰了起來,美麗的小臉卻依然如冰山般麵無表情。
雖然心裏有太多數不清的委屈,但是她不想再哭了。哭,又有什麼意義呢?哭,又能代表什麼呢?眼淚隻能表現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罷了,或者是給人添加笑料的調味劑,那樣的話也就太廉價太對不起自己了。
麵對若雨一次又一次的冷漠,陸媛也失去了耐心:“好,既然你不肯說,那也別怪我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落下狠話,她立馬使了個眼色。
那個用左手扯住若雨頭發的女生,不動聲色地將右手的拳頭往她的小腹上擊去,隨著一聲悶響,若雨毫無抵抗能力地倒了下去,在那一瞬間,拳頭的力道有多重,小腹的痛楚有多深隻有她自己知道。
空曠的操場上沒有一個人,一陣風刮過,樹上的鳥群被驚起,它們拍打著翅膀橫穿過整個操場的上空。校園廣播裏,上午第一堂課的鈴聲打響了。
若雨喘著氣,因疼痛而滿額頭都是汗珠,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她咽下嘴裏淡淡的血腥味,拚命把眼淚往肚裏吞。她知道這時候一定不能表現得很脆弱,那樣隻會讓人看笑話,她也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做的。
“疼嗎?不好受吧?”陸媛半眯起眼睛靜靜地凝著若雨,她站在樹蔭下,似乎是用欣賞的眼神看著這一切的發生,“考慮清楚到底要不要說?不說也沒關係,我時間多著呢。”
若雨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讓人猜不透裏麵究竟是怎樣的感情:“高興麼?看到我這樣,你高興了麼?……真是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人……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跟你出來呢?對於一個什麼都沒有了的人來說,一切都不再可怕,一切也都可以無所謂,所以,今天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聞言,陸媛明顯被震撼到了,她愣愣地望著倒在地上的若雨,眼前突然產生了幻覺,好像她的身後有一對破碎的翅膀,翅膀上有斑斑的血跡,可是無論怎樣去踐踏,它們永遠都是潔淨而剔透的。
“媛媛,她在博取你的同情心,不要被她的話影響了。”站在一邊看好戲的人群中有人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揮去腦中那不真實的畫麵,陸媛挺直了腰板,朝著若雨走了過去:“我最後再問你一遍,藍翼去哪裏了!”
麵對她瞪大的雙眼,若雨表現得毫不退縮地:“我也最後告訴你一遍,我不知道。”
……!!!
“賤人!”一聲大罵,剛剛那個才打了人的女生一把掄起手,“這次絕對不會有人再來救你了!”
眼看著又將是重重的一巴掌。
卻在那一瞬間被攔截住!
陽光,不顧一切地穿透所有事物,雲朵,在風的推動下漂浮。鳥兒停止了鳴叫,花草忘記了擺動。似乎除了太陽以外,世界上所有的光芒都彙聚在了這一點。
若雨緊閉雙眼,甚至連眉頭都皺了起來。她在等待,等待那一掌的落下,不知道這次是左邊還是右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因此而痛到忍不住掉淚,隻是好虛弱,虛弱到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倒下去。而如果真的倒下去了,那說不定也是件好事了。
然而,等了很久,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著,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趕上了。”
睜眼,抬頭,凝視,怔愣,一連串的動作和畫麵仿佛是虛幻的,使若雨的大腦像被埋藏著的地雷給炸開了般。空氣停滯了,所有人驚呆了,一切來得是那樣的突然,突然到讓人無法接受和思考。
陽光下,他嘴角勾勒出的弧線比先前更加完美,整個人猶如一幅天使的畫卷,畫卷上的天使帶著惡魔的氣質。
慢慢地,邊上的女生開始出現騷動,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訝與不可置信,與之而來的是相互間的交頭接耳,有的甚至完全忘記了前一刻自己在做什麼,竟臨時成了“王子後備軍”的同盟。
陸媛站在原地,她的臉色綠了大半,嘴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而那個剛才還氣焰囂張得要打人的女生,則是戰戰兢兢地縮了回去,臉上的神情還有一些恨恨的不甘心。
但是,一切就這樣發生了。
熙辰走過去,蹲下來,笑顏溫柔而充滿歉意:“對不起,我來晚了。”
就在眾人的震驚下,他將一隻手放到若雨的膝蓋彎下,另一隻手則繞過她的後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就像王子抱著公主那樣。若雨無力地躺在他的懷裏,忍了太久的眼淚悄悄從眼角滑落。
視線冷冷地掃過周邊的人群,最後停留在了一個人身上:“陸媛,一年八班,國貿係……回去告訴你家令尊,如果他的女兒執意要和‘靈若雪’過不去,那麼,陸氏企業將會損失十個億。”
******
夜幕悄悄降臨,星光淡雅地灑下。
白色藤椅中,紙張被一頁一頁翻過,上麵流淌著清秀而美麗的字跡。坐在藤椅中的他,麵容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感,隻是修長的手指總會情不自禁地留戀於那紙麵,眼底偶爾閃過一絲晶亮,又偶爾像是蒙上了一層大霧,輕輕地,嘴角動了動,之後眼神則變得恍惚起來。手指挪動,又翻過一頁。
那是若雨的日記,那天他沒有看完。
醫院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護士進來為躺在床上的人換了點滴瓶,然後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兩個人,一個是美到會令人產生不真實感的黑發少年,一個是長得並不漂亮,卻一眼就很討人喜歡的卷發女孩。
她朝著他們輕聲說:“你們回去休息吧,她應該沒事了。”
依凡感激地看了護士一眼,做了一個“沒關係”的手勢。
待護士走後,病房裏又寂靜如初。
良久,熙辰合上了手中的日記。他深深地凝視著病床上的若雨,她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嘴唇是淡淡的粉紅,皮膚光潔得就像是初生的嬰兒,微弱的呼吸帶動胸腔的擴張和收縮。此刻的她,似乎是沉浸在睡夢中的,臉上的神情安詳得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喧囂都與她隔絕,就連時間的腳步聲也無法打擾她。
“你還會走嗎?”
望著對麵的熙辰,依凡第一次以這樣平靜的心態問道。
她並不像學校裏的多數女生,每次看到或提到他,眼睛裏都會誇張地迸出兩顆大大的桃心,然後語調興奮而高漲,帶著極度的傾慕和向往談論有關他的一切事情,而對於那些嫉妒著他的小心眼男生,她們則持著絕對的鄙視態度。這樣的做法不是她的性格,但她也不否認,對於熙辰,她從心裏給予了他很高的評價和信任,也因此,她才會認定隻有他才能配得上她的小雨。但這次,她卻不敢再像先前那樣篤定了。
熙辰沒有回答她,隻是專注地凝著床上的人兒。
依凡輕輕地歎了口氣,心裏有免不了的淡淡失望:“小雨……她最近很不好……自從你走了以後,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態,偶爾會看到她對我笑,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勉強……”
“她……生我的氣……?”突然,熙辰開口問道,聲音是低沉而帶些沙啞的。
“她生誰的氣,都不會生你的氣。”她是有些氣憤的,但更多的是無奈和心疼。知道自己無法幫助她,所以選擇陪在她的身邊,讓她在自己的肩上哭泣,然後給予她鼓勵。
熙辰被依凡的話給怔住,他突然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這感覺如潮湧般襲上心頭。
“小雨很善良,如果你要繼續傷害她的話,那就趁她還沒有醒過來前離開,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的!”說話的時候,依凡直視著他,眼底那道明亮而犀利的光澤恰好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她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不隻小雨受不了,她也會受不了。
“看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知道為什麼,熙辰突然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尤其是在聽到她那句“恨你一輩子”的時候。
“你早就沒退路了。”依凡說,雙眸牢牢盯住他的。
驀地,他笑了,然後很快又變得嚴肅起來:“謝謝你。”
“……?”她困惑。
“你讓我知道了該如何去做。”原本有些動搖和迷茫的心堅定了下來,他不會再魯莽地去傷害一個人了,更何況……“你放心吧,這輩子,你仇恨的對象裏都不會有我。”
一點……
兩點…………
三點………………
……
六點不到的時候,新一天的太陽升起來了。
熙辰守著若雨,他整整一夜都沒有合過眼,臉上的倦容讓他看起來狀態不是特別好,但是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唔……”床上的人皺了皺眉。
“若雨,你醒了嗎?”他立刻湊上前去,眉宇間有情不自禁的喜悅,以及自內心散發出來的緊張。真像是一場夢,從倫敦回來後到學校報道的第一個早晨,他就發現有人被帶出了自己的教室,那時,依凡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對他說了一大串話,在那串話裏,他唯一聽清的則是“小雨出事了”這五個字。然而已經晚了。待他飛奔出去的時候,若雨已經倒在地上。他將她抱起,第一次用錢去威脅別人,也第一次很不情願地在心裏感謝著母親所為他開創的一切,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懷中的人,她帶著淚水麵色慘白地昏了過去。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心跳也停止了。
若雨微微睜開眼睛。
她看著熙辰,良久:“我……好像做夢了……”
“什麼?”
“我夢見你回來了……”她虛弱地喘息著,聲音細得幾乎隻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熙辰怔怔地看著她,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你說……姐姐她很幸福,她過得很好……”她忽然笑得像個孩子,眼睛的顏色明亮地閃動著,“我覺得自己也很幸福,因為我終於能為她做些什麼了……好高興啊……”
若雨一直重複著那句“好高興啊”,忽然一陣急咳,咳得眼角閃現出淚光,隨後那淚光滑過臉頰,融進了白色的枕頭內,形成一枚圓形的陰影。
熙辰皺緊了眉:“你沒有做夢,我回來了,回來向你討債來的。”
他極輕極柔地撫著她鬢邊的發絲,手指小心翼翼地掃過眼角處留下的濕潤,那已經在空氣中冷卻下來的淚痕,仿佛觸動著他心底最深的那根弦,讓他的手指在不經意間怔了怔。
若雨望著他,神情中有疑惑,櫻唇剛微啟但又立馬閉上了。
他孩子氣地咧嘴一笑,笑容裏是難得的寵溺:“你忘了嗎,你可是親口說過喜歡我的哦,怎麼可以自說自話地把我讓給別人?你太自私了,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感受,我有多傷心你知道嗎?所以,你必須補償我,那是你欠下的債。”雖然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荒謬,可是……他不願去想那麼多了,因為她那一頭霧水笨笨的樣子,讓他覺得很幸福。
雖然沒弄明白他最後那兩句到底在說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成了他“討債”的對象,可是她的心裏卻異常的溫暖。
“我……”
“若雨……”熙辰打斷她,並且專注地看著她的雙眼,“等你好了,我們……約會吧。”
******
之後的日子裏,熙辰每天都會很早地出現在醫院的病房裏,為若雨打點好一切後,同依凡一起去學校上課,並且還很驚世駭俗地不再睡覺,一邊聽課一邊認真地記筆記,把同學和老師都看得一愣一愣地,還以為他哪裏不對勁了,甚至有人討論起了最近是不是流行走“乖乖”路線來,而依凡則是在一邊偷笑,為此,她還常常被他瞪。下午放學後,他們又會一起去醫院,一直陪到若雨睡著,熙辰才肯離開,而依凡則是死活要留下來,理由就是她怕單獨一個人睡覺,她也因此不知道被另一個家夥嘲笑了幾回。
好在若雨的恢複狀況一直不錯,所以醫生允許她提前出院。
陽光優雅地漫步在綠油油的草坪上,出院的那天是個好天氣。
從走出病房到走出醫院大門,一路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會回過頭來看他們一眼,連依凡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喂……你們……這樣是不是太拉風了……”雖然這麼說有些多管閑事,但是……她撓著頭,壓低聲音了說。
若雨的臉,從頭到尾沒一刻不是紅的,然而那樣雪白的肌膚下透出的緋紅,卻顯得尤其好看。
“辰……還是放我下來吧……我……還沒缺胳膊少腿呢……”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太曖昧了,可偏偏他又牢牢抱著她不放,還是那王子公主式的抱法。
“不要。”
嘴唇一張一合間迸出這樣兩個字,臉上同時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
唔……他怎麼也學起藍翼來了,說話的霸道,笑容的邪惡,孩子氣調皮的眼神……不,其實是不一樣的,因為她的心跳隻會為他產生加速度,就像現在這樣,心髒正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膛,也打亂了她的呼吸。
醫院大門外正停著一輛藍色的寶馬,陽光下,它的奪目,就如同它的主人那樣。
熙辰很久沒有開它了,駕駛座旁邊的副座上空落落的,望著這樣的畫麵,記憶裏總有一張抹不去的笑臉在隱隱閃爍。車內原來的裝飾物全部被清走,隻有那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是過於留戀而不願離開。
不動聲色地藏起那些思緒,他走過去打開車門,將若雨輕輕地放在副駕駛座上,然後為她係好安全帶。轉過身,看到依凡在後邊偷偷地笑。
“喂,幹嘛?”他瞪她。
“沒、沒什麼沒什麼。”她清了清嗓,“那我先走咯!小雨,記得早點回來!啊!不!應該是不回來也沒關係……嘿嘿……”說完,她朝他們揮了揮手,隨後叫了一輛的士,往學校宿舍的方向開走了。
熙辰坐進駕駛座,發動寶馬車:“你還好嗎?”
“嗯……啊?”出神中,若雨突然發應過來他在和她說話。
側過頭,他細細地凝視她,不確定地說:“你的臉有些紅,是不是燒沒退?有沒有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話,我送你回去。”
“沒……沒有……我很好……”若雨連忙搖頭道,長發隨著她頭的擺動而微微搖晃。糟了,她的臉真的很紅嗎?都是依凡那死丫頭啦,故意把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說得那麼曖昧,一定是存心的。
熙辰突然笑了,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嘴角明目張膽地上揚出一個令人垂涎三尺的弧度,而眼睛下彎所呈現出的形狀則恰好與之相應。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穩穩踩下油門,藍色寶馬像箭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車子一直向城市的邊緣開去,直到眼前出現一幅綺麗的景象才停下。
若雨看著自己的前方,清澈而澄淨的眼底布滿了深深的驚訝。沒錯,是海,真的是海!蔚藍的海水溫柔地撫過細軟的沙灘,輕輕地,激起層層淺浪,水珠碰擦間形成霧一般的白沫,還帶著沁人的海水味。
熙辰勾起嘴角,牽起她的手,向海的方向走去。在他們走過的地方,留下了兩行膠印。
“若雨。”
“嗯……?”
“知道我為什麼會回來嗎?”在沙灘上坐下後,熙辰突然問道。
他擁著她,從身後將她環在自己的懷裏,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呼吸間,會有她清甜的發香順著鼻子,被吸入肺中。
“……我……”她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始終沒有答案,對此,她總是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遠遠眺望大海的另一頭,眼前的畫麵卻陷入一片迷茫。熙辰的心突然湧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因為……若雪答應我,她會好好活下去……因為,我答應若雪,會給你幸福……因為,你的確是我的幸福。”
你的確是我的幸福……
你的確是我的幸福……
……
沒有說話,若雨隻是呆呆地望著海水的一起一落,心裏的浪也跟著一起一落。
“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會那麼認真。”經過了這麼多,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搖擺和衝動了。
“所以,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她抬頭。
“我不想傷害你,所以給我點時間,讓我忘了那些會令你傷心的事。”他低下頭,深深地凝住她。
“請你等我。”
傍晚時分,耳邊的海浪聲漸漸沉了下去,海平麵上,一輪火紅的太陽正趁著最後一刻努力燃燒。空氣變得有些潮濕和陰冷,風吹過來時,若雨禁不住輕輕打了兩個噴嚏。
“冷嗎?我送你回去吧。”熙辰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將它披在她的肩上。
他溫柔的動作,讓她心裏充滿了暖意。
若雨點了點頭:“嗯,好……”
******
藍色寶馬停在若雨的宿舍樓下。
下了車,熙辰原本想將若雨送上樓的,但卻被她拒絕了,因為樓內的管理員大媽突然沒有一如既往地睡覺,她正舉著手電筒到處巡邏。
“你回去吧,我沒事。”若雨朝他擺擺手,但剛說完,就又打了個噴嚏。
熙辰皺眉,有些不情願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說:“那我走了,記得吃藥,還有早點睡。”雖然覺得自己這樣很煩,也很婆婆媽媽,更不像他的性格,但是隻要一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還有那張逞強的笑臉,他就實在無法不擔心。
“嗯,知道了。”
最後,她同他說了聲再見,然後轉身跑進了黑黑的樓道內,也沒有回頭。不過她知道,其實是因為眼淚已經忍不住了。雖然是由於幸福才流的淚,可她知道他一定不會明白,一定會為她擔心,所以還是自己偷偷藏起來吧。
站在門外一邊摸著鑰匙,若雨一邊把眼角的淚花抹幹淨,然而門卻突然開了。
“小雨!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依凡蹦了出來。
“怎……怎麼了?”若雨被她嚇了一跳。
“沒有啦,你不在……我有點怕……”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一手挽住若雨的手臂,一手將門帶上。
“啊?”她沒聽錯吧……她驚訝地張大嘴巴,懷疑起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現在應該才八點不到,“你不是怕一個人睡覺嗎?”她不會是那麼早就睡了吧?
“我……我……我怕黑啊……”
天啊!
若雨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身體失去平衡倒在床上。難道說是她先前沒有注意的關係嗎?可是為什麼總覺得在去倫敦以前,她都還挺“正常”的呢?唔……頭暈頭暈!
依凡笑嗬嗬地看著她,突然一聲驚叫:“啊——!”
“又怎麼了?”若雨從床上彈坐起來。
“我忘了一件事。”她拍著腦門,轉身飛快地在書桌的抽屜裏翻來翻去,最後將一樣東西遞到若雨麵前,“小雨,今天收到一封你的信,不知道是哪裏寄來的,沒有署名。”
信?而且還是沒有署名的信?
若雨奇怪地低下頭。
信封上的那幾個字映入眼簾。
那字跡……
突然,心頭一緊,她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