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7 兩個花一般的女孩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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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桌前,若雪對著手中的那張英倫學程之旅邀請函呆愣了好久。最近的事一直讓她很煩惱,尤其是那天之後……

午夜12點,舞會結束在一曲歡快的《藍色多瑙河》中。
若雪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很想告訴自己,她是快樂的,是幸福的,但當熙辰對她漠然不語的時候,她就怎樣偶無法坦然地對自己說出快樂二字。因為她還是沒有真正了解他,就好像有一道隱形的屏障夾在他們中間,無論她再怎麼努力都撞不破。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依凡,她的臉上寫滿了幸福的顏色。
若雪突然覺得有深深的寂寞向她襲來。
“依凡,我們該回去了。”她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像風一樣輕柔。
“嗯!”依凡還沉浸在她的甜蜜中,她挽住若雪的胳膊,走出了別墅。
星星似乎少了,是被雲朵遮住了吧?
若雪抬頭望了望天空。她離開天台的時候,他正靜靜地看著同一片天。
“靈若雪同學,我想和你借一步說話。”
驀地,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語氣裏有不容拒絕的強硬。
是陸媛。若雪一驚,悄悄地支開了依凡。
“靈若雪,我希望你離翼遠一點。”陸媛堅懇地說。
若雪輕笑:“這……應該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本想反駁的,細細想來,卻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翼不會喜歡你的。”她又說,眼裏是貴族貫有的高傲。
“藍翼喜不喜歡我,隻有他自己最清楚。”若雪忽然覺得心很累,不願意和她多磨蹭。
“好,那我也不拐彎抹角。”陸媛放了狠話,她清麗的臉此刻看起來一點都不美,“靈若雪,你聽好,翼和我是有婚約的,他注定是我的。”
若雪看著她,先是微微一愣,之後又柔柔綻出一個笑容:“這和我沒什麼關係吧?”
說完,她繞過她,沒有作半步的停留……
“小雪,小雪,在想什麼呢?”依凡套著睡衣,打著嗬欠從床上坐起問,一大清早剛起床,就看見某人獨自坐在桌前發呆,而且已經不止一次了,“這兩天你好像經常一個人發楞啊,有心事?”
“沒有啊。”若雪拉回思緒,編了一個很不高明的謊言。
依凡眯起眼睛,臉上寫著四個大大的“我——不——相——信——!”
“小雪啊,不是我說你,憑你這張臉,就不要說謊了啦!沒人會相信的!”她擺了擺手,又繼續打了個嗬欠。
“為什麼?”她覺得她說的話有點好笑。
依凡無力地朝若雪翻了個白眼:“拜托小姐!你這張單純到白癡的臉早就把什麼都寫在上麵了,還來問我為什麼?!傻瓜都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啦!”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真懷疑她的智商和好成績是不是蓋出來的。
若雪微怔。
她說的……怎麼和他說的一樣呢?他也總是說她把什麼都寫在臉上……
想到這裏,她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最近,她想起熙辰的次數似乎漸漸變得頻繁了呢!
“小雪,我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依凡抓狂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
“啊……啊?”若雪回神,卻是一臉的茫然,於是心虛地笑了笑。
“你又走神!!”天啊!她這是在對牛彈琴嗎?依凡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看那勢頭,估計真要是跳起來了,恐怕房頂就該穿了。
若雪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忙找了一個借口來搪塞:“沒有啦,我剛才隻是在想,過幾天我就要去倫敦了,雖然一直很想去,而且機會又難得,可是我在這裏還有很多不放心的事……”她倒是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
其實,說來別人也許不信,她從小就是個孤兒,孤兒院裏的鄭修女就像她的母親一樣,把她撫養長大成人,但前陣子卻有消息從孤兒院傳來,說修女病重,那麼突然,讓她不得不擔心,可恨的是,她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坐上兩天兩夜的火車,回孤兒院看她。
哎……不經意間,她又歎了口氣。
好矛盾啊!
“不放心的事?不要不放心啦,雖然你不在了我會想你,但我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這點你不用擔心!”依凡嘻嘻哈哈地說著。
“什麼跟什麼啊?!”若雪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心裏哭笑不得。嗬嗬……她這朋友真夠可愛的……
“還有,熙辰那裏你也放心啦,我會替你看著他,不會讓別的女孩子把他搶走的,當然,如果他三心二意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他的!”依凡大笑,一臉自豪狀。
若雪無語地看著她,看來真的不能和她多呆在一起,因為那樣,說不定哪天她也會變得瘋瘋癲癲的,那太可怕了!
若雪回頭望了望窗外,難得的好天。
“我出去買點下周用得著的東西,你再睡會兒吧。”
她穿上外套,換了鞋,出門去了。
房內,依凡前一秒鍾還滿臉的興奮,後一秒鍾已經一頭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    ***
6:00  P.M.
機場大廳。
若雪提著行李箱正準備辦理登機手續。
“小雪,記得每天要給我E-mail哦!”依凡激動地大叫,這已經是她說這句話的第N遍了。
若雪朝她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回去吧!”她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或者,應該是窩心有這樣一個朋友吧。
“我不要,我要看著你走!”她固執地說,雙腳賴在那兒硬是不肯走。
“我隻去七天啊,又不是生離死別……”這丫頭……
“那可說不定,萬一你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小心被人拐跑了,回不來了怎麼辦?”依凡充分發揮著她的想象力,無辜地翻了翻眼睛說。
“喂!你竟然這樣咒你姐妹!”若雪被她氣暈了。有沒有搞錯啊,這丫頭三天兩頭沒一句正經話,直到現在還在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鬼話,真是敗給她了!
依凡調皮地朝若雪吐了吐舌頭,硬是推了她一把:“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可後悔了哦!”
“後悔?”她在說什麼啊?怎麼淨是她聽不明白的東西?
“好了啦,快走吧,你再婆婆媽媽的,飛機就要飛了!”說著,她趕她進了登機處,直到若雪不再看她,才一個人望著她的背影偷偷抹眼淚。
哎,她好沒用哦!又不是真的見不著了!可是……她天生就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嘛,小時候沒有媽媽陪在身邊睡覺,她就會哭天喊地的,然後把家裏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上了大學,好不容易交上了一個知己,卻又要她獨自忍受七個晝夜的冷清!算了算了,過一天算一天吧!
機場大廳內,人流湧動,大家都忙著回家過年團聚。
機場大廳外,碧海藍天間,又劃過一道淡淡的煙雲,就像一個不知名的畫家的無心之作。
       ***    ***
冰化的海麵上,偶爾有一兩隻海鳥滑過,風起時,帶起的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和細紗。
對於這座位於倫敦沿海地區不怎麼起眼的小鎮來說,海水雖然漸漸開始化冰,卻依然令人冷到牙顫。
少女麵向大海,她坐在輪椅中,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一雙眼睛裏沒有任何光彩,隻有深深的灰,但她的臉上卻始終掛著一絲微笑,幾近蒼白的微笑。
海風將她的頭發吹散開來,露出了晶瑩的肌膚,粉紅的雙頰,以及她絕美的容顏。
她安靜地坐在那裏,認真地聽著海的聲音,對他傾訴心裏的話,每天每天,似乎這已成了一種習慣。
“小姐,該回去了。”身後,女仆溫柔的聲音不失恭敬地說道。
“我想再呆一會兒。”少女開了口,答道。她的聲音像來自遙遠的天際般,悅耳,澄澈,倘若天使的歌聲。
“但您這樣會生病的……”她已經渾身發顫了,好冷啊。
“雲縵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沒事。”她搖了搖頭,不願就這樣離開。
“可是……”雲縵瞅著她單薄的身影,心裏痛得連話也說不下去。這傻丫頭,一定又在想著那個永遠都不會出現的人了,她為什麼總是這樣呢?她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再這冰冷的海水裏,卻從不願意多說什麼,讓人看了好生心疼。
哎,她妥協了:“那好吧,不過,別坐太久哦。”
“嗯……”少女微微頷首。
踏進這木製的小洋房,若雪就驚歎不已。
洋房裏的女傭人將她的行李搬到了二樓的小房間:“二小姐,這星期你就安心住在這裏吧,有什麼需要盡管和我說,我叫雲縵。”說完,雲縵柔柔地笑了笑,她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溫暖。
若雪忽地一怔,不解:“二小姐?”
麵對她的詫異,雲縵但笑不語,輕輕地走開了。
若雪將行李箱內的東西整齊地搬了出來,東西不多,可都很重要。
突然,視線瞥向窗外。
這裏的天空很幹淨,也很藍,天空下麵是一片大海,不過也許是因為太陽快下山的關係,所以海水看起來是深深的綠色。
好美的景色啊!在那座城市裏是絕對見不到這樣的畫麵的……
若雪陡地瞪大眼睛。
她是不是眼花了?那礁石邊的小小白點……是一個人嗎?那樣的背影……怎麼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若雪甩了甩頭,放棄了這樣的念頭,她需要安靜地等待,盡管她確實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那個人。
通向海邊的石子小路上,雲縵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白衣少女的身後。
“小姐,該回去了。”她的聲音像一個母親般,在寵溺著自己的孩子,臉上的笑容是溫和而寧祥的。
“她來了麼?”少女輕輕問道。
“嗯,是的。”
“……那我們走吧。”她綻出一個溫婉的笑,右手拉了拉蓋在腿上的毛毯,細長的手指秀美淨白,在光的照射下,竟有些透明。
雲縵緩緩地推著輪椅,她的臉上除了溫和,還多了一分凝重。
回到屋內,隔絕了屋外的寒冷,少女伸手撤去了身上厚重的毯子,露出的白色長裙若隱若現地蓋住了她的雙腿。
“小雨,好久不見。”少女微笑道,她像是知道坐在對麵的人在等她一樣。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叫喚,若雪先是一愣,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太久的“靈若雪”,終於又恢複了原本的身份,可是,她卻忽然對自己的名字感到生疏,小雨……似乎很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呢!
“若雪姐姐,你……你的眼睛……和腿……好些了嗎?”小雨望著眼前這個比天使還美麗的女孩子,不敢相信她就是半年前那個毅然決然把眼睛給了自己的靈若雪。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若雪,卻仿佛看到的是昨天的自己,殘缺不全。
少女依然柔柔地笑著,雙頰的紅潤讓她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嗯,感覺好多了,不過還是完全不能走路呢!”她的口吻有那麼一瞬間夾雜進了哀怨,卻很快又輕鬆了起來,“但是,眼睛似乎能看到光照射過來的朦朧了哦!”
“真的嗎?”小雨興奮地問,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雲縵黯然的眼神和表情。
對此,她一直很內疚,若不是半年前,意外失明的她在醫院遇到這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兒,也許到現在為止,她還在無盡的等待中,等待著某一天找到願意捐獻眼角膜給她的人。
這,可能是上帝在眷顧她吧?上帝送了一對天使的眼睛給她,讓她重拾光明,尋找自己的幸福未來,卻也可惡地讓一個原本就是天使的女孩兒從此隻剩下黑暗和陰影!
少女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始終淡淡地停留在嘴角,而無法傳到她的眼睛裏。
“雲縵姐姐,我有話要和小雨說。”她忽然說道,沒有回頭。
“那我去給你熬粥,吃飽了才能吃藥。”雲縵會意地說,轉身進了廚房。
直到確定四周不再有第三個人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小雨,他……最近好嗎?”她問得很輕,雙手將輪椅的輪子緩緩朝前轉了轉。
小雨當然知道她指的是熙辰。
並不是太久的猶豫之後,說:“他很好。”
不知道這樣的回答妥不妥當,至少她見到了身前這個女孩因為這樣的答案而產生的安穩和欣慰的表情。
“那……禮物……”
“他很震驚,不過看得出,他很喜歡。”小雨抿了抿唇,其實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歡這件禮物還是不喜歡,那之後,他似乎就沒怎麼和她說過話了。
“他猜出那是我送的?”若雪大驚,瞳孔依然沒有任何光澤,隻是她的心驟然跳動得十分不規則。她輕輕喘息,試圖平息過於激動的情緒。
小雨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若雪的表現有些異常,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沒有,他隻是小心地將它收了起來。”她回答著,隱隱地,心底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愫在湧動,這讓她有些難受。
“是嗎……那就好……”若雪若有所思地喃喃,“那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麼?我想知道你們現在的情況……”
“……”
良久不見她說話,她不安地問:“怎麼了?”
“若雪姐姐,你答應小雨,聽完之後不許哭,你答應我,我才告訴你。”良久,她猶豫地說,她必須聽到她的保證才行。
若雪點了點頭,眼睛木納地眨了眨。
見她應允,小雨抿了抿唇,說:“熙辰對我說……你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夠代替你在他心裏的位置。”
“……”
“我問過他,是不是到現在依然還愛你,他告訴我,不隻是現在,除了你,他不會再愛上別的人。至少那時,他是這樣說的……”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內心僅存的一點勇氣也被噬咬得不再成形。
若雪動了動嘴唇,忍住淚:“小雨……你喜歡辰,對不對?”
“……”沉默,隻有沉默。因為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是?或者不是?她不想說謊,可也不想讓眼前的人覺得,有人要奪走她僅剩的唯一愛人。
曆經久久的沉默,若雪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你不需要覺得虧欠我什麼,我把眼睛給了你,原本就是要你去找自己的幸福,你能找到,我很高興……”她的聲音很好聽,好聽得有些不真實。
小雨依然沒有作聲。
“而且,辰也需要找一個屬於他的幸福。”若雪說道,太陽落下山頭的餘暉透過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映在她清澈的臉上,顯出淡淡的蒼色和純淨,“如果這個幸福是由你來給他的話,我也就安心了。”
是這樣的嗎?她真的可以代替眼前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命運卻完全不同的女孩子?真的可以給一個連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感情都不知道的人幸福?
小雨再度選擇了沉默。
好像是在竭力眺望遠方般,若雪的眼球動了動,但它轉動得那樣生澀:“小雨,還記得我是怎麼對你說的嗎?”
“你是指……”她不敢確定地問。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才能給他帶去幸福,我說過這句話的,你相信我嗎?”她的確說過,而且還是在失去雙腿和雙目的那個晚上說的。
“我……相信你。”小雨頓了頓。曾有一度,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不該信任她,但這些日子挨下來,她確定,無論如何都應堅定不移的。
一個輕柔的笑蕩漾在若雪的嘴角,眼角的淚光因角度的關係而一閃一閃:“我……我還是……還是要把……這句話……送給你……”
突然,陣陣刺痛從左側胸膛傳來,那感覺,像是有千萬條蠕蟲在啃咬她的肉,吸吮她的血一般。她大口地呼吸,盡量吸入更多的氧氣,因為胸前的心髒,正以越來越微弱的節奏擊跳著。
“若、若雪姐姐,你怎麼了?”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小雨看傻了眼,慌亂了手腳。
她衝到若雪的膝前,蹲下,用一對水朦朦的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她痛苦的表情。她——這是怎麼了?!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地向她壓來。
“我……咳、咳、咳!我……”她是不是……已經到極限了?應該不會啊,前幾天,醫生還說她狀態很好的,隻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就不會有事的,難道……是她的內心動搖了?
若雪用手撫著胸口,眉心微鎖。
哐當——
一聲碎裂聲從身後的廚房方向傳來。
雲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一轉眼的時間,她隻離開了多久啊!
手上的碗掉在地上,清粥和著被摔碎的瓷片灑了一地,可是她無法顧及這些。
“小姐,你還好嗎?”她跑上前,擔憂而急切地問。不好,她的臉色開始漫出青紫,這樣下去不行……“等我!”說完,她立刻轉身。
若雪輕微地點頭,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小雨完全怔住。
這……這是……
一眨眼的時間,雲縵已經折回:“小姐,來,吞下去!”她的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從那裏麵倒出三顆小小的深色藥丸,然後往若雪微啟的小嘴塞去,直到她將藥丸完全吞咽下去後,滿臉的焦急才稍稍轉為平靜。
“好點了嗎?”雲縵用手輕拍著她的背,語氣裏仍抹不去那絲憂心忡忡。
若雪的氣息還沒有完全恢複,她伸手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在摸索著什麼,眼睛漫無目的地眨了兩下,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上投下扇形的影子。
小雨抬眼,用自己的雙手包裹住若雪在空中晃動的冰涼的雙手,眸眶裏的濕潤像在翻絞著她潛意識裏的劣根性般,讓她痛恨自己竟然曾有那麼一度竟慶幸重拾光明。
“若雪姐姐,對……對不起……“她低下頭,悄悄地逃避著若雪眼裏的空白和裙子下那雙毫無知覺的腿。
它們是多麼的美麗啊!卻在經曆了車禍的洗禮後,永遠隻能用來當作擺設,而無法最基本地支撐一個人的重量。
“說什麼傻活呢!”若雪柔和地笑了笑,氣若遊絲,反手握住她的。
“我……我……”話哽在嘴邊,被一股酸澀堵著怎麼也說不出來。
“別我啊我的,你這樣讓我很難過哦!”她的笑容就像一朵開在懸崖上的聖潔的雪蓮,那麼透徹,那麼氣韻非凡。
“可……可是……”
“噓——”若雪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她頓了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這雙眼睛,無論長在誰的身上,都代表著一顆希望的種子,隻不過,對我來說,這樣的希望有與沒有是一樣的,而對你,卻完全不同。”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小雨搖了搖頭,意識到她根本看不見,一瞬間,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嘩嘩”流了下來,一顆接著一顆,沒有間斷。
“小雨,聽我說。”若雪騰出一隻手,向前伸了伸,直到碰到她的臉,為她抹去那濕濕的淚水,“我雖然看不見,又不能走路,但我生活得很快樂,我每天都在努力呼吸,努力生存,你也不能懈怠知道嗎?所以你更不可以哭,要學會堅強,因為人是不可以表現得這麼脆弱的,這樣隻會讓人欺負,到頭來,還是你自己吃苦啊!而且……你每次哭,我好像都可以感覺到,心就會痛……”
她將手放到自己的胸前,眉宇間糾在了一起,那指尖上還留有她的淚。
小雨忽地抬頭。
她……真的可以感覺到嗎?好像……她也是,有時甚至會感到莫名的悲傷……
若雪輕柔地說:“其實,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可是,我今天好累,我……”
“若雪姐姐,先別說了,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聽你繼續講下去。”小雨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幹臉上留下的淚痕,她不想讓她因此而心痛,“雲縵姐姐……”站起身,她看了雲縵一眼。
雲縵點了點頭,彎下腰,在若雪身邊輕聲道:“小姐,你臉色不太好,我推你回房休息,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站在原地,看著雲縵將若雪推進臥室時的背影,她突然覺得自己寂寞得什麼都沒有。
“小雨小姐,我……有話想和你說。”雲縵的聲音將小雨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她點點頭,同她麵對麵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其實,小姐她……”雲縵望著小雨,她雙眉微皺,聲音沉得像是在預示著什麼一樣,“小姐她生了很重的病,她每天都在對人強顏歡笑,可是我知道,隻要周圍不再有人,她的表情總是絕望得令人心痛,她不能哭,因為眼淚會讓她的眼睛徹底失去好轉的機會,所以我從沒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小姐很堅強,那是因為她把人生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她一直說,一定要讓你幸福,那樣,她才能安心地走……”
“她……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屏息聽著,鼻子一酸,眼角閃現出淚花的晶瑩。
“因為……因為你是她妹妹,親生妹妹……”經過一番心理鬥爭,雲縵深吸一口氣,將真相說了出來,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定要說。
小雨怔住,眼角的淚滑落到地上,融進了地毯裏。
她的姐姐?她的親生姐姐?怎麼可能……她不是一直都是孤兒的嗎?從小到大,在她的記憶裏就隻有鄭修女一個人,印象中,自己的名字也是修女給取的,她雖然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親人,可在心裏,她也非常明白,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親人隻有她自己,但是……如今卻告訴她,她還有一個親姐姐?!這怎麼可能?!!
“你騙我……“小雨牢牢望住雲縵,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可眸光卻在一點一點渙散,力氣在一點一點瓦解。
“我沒有。”雲縵的眼神堅定得可怕,“你叫靈若雨,你的姐姐叫靈若雪!”她伸手抓住小雨的肩膀,力用得很深,她要將她拉回現實,她要將她抓醒。
“靈若雨,你聽到了沒有?!”她低吼,突然哭了,“若雨,你姐姐她……她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我們……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她一直覺得自己很沒有用,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一天消瘦下去,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小雨看著她,遲遲沒有說話。
靈若雨……
靈若雨……靈若雨……
這個名字,她似乎真的聽到過,在夢裏,聽到過……原來這不是假的,原來真的是在叫她!
“我求你,把熙辰還給小姐,熙辰……可以說是她能否繼續積極地活下去的理由,她還那麼年輕……她……她……”雲縵用雙手捂住臉,泣不成聲。
她……是很愛她的“小姐”的吧?
若雨伸出蒼白的右手,卻停在空中,不知道該如何給予安慰。她真的不忍心看她這樣哭下去,她的懇求也讓她承受不起,可是隻要一想到熙辰,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裏,任她怎麼努力都說不出半字半句。
她應該答應嗎?
若雨閉上雙眼。
熙辰本來就不屬於她的,又哪來的資格談答不答應呢?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隻要一想到這層關係,她的心就會痛?痛得她直掉眼淚。
“我……我恐怕做不到……”
“不,你可以的!”雲縵抬起臉,眼裏有孩子的倔強,“你可以說服他!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
“給……給我點時間……”
偌大的客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雲縵答應讓若雨先去休息,不過她不會放棄的,她曾發過誓,一定要讓熙辰回到若雪身邊。
       ***    ***
躺在床上,望著窗外亮得有些耀眼的星星,若雨翻了個身,輕輕歎了口氣。她有點累,眼睛微微酸痛,可是她睡不著,心裏那片平靜的湖水,像被頑皮的孩子狠狠地扔了許多石頭般,再也無法回到原先的清靜。好煩啊,世界仿佛在一瞬間變了樣,人變了,環境變了,心情也變了。
在床上輾轉著,若雨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歎了多少次氣,隻是覺得有些可笑,她就像一個被遺棄了十幾年的孩子,早已被洗腦認定這一生隻有她一個人,卻在這一夜之間又被告知自己其實是有姐姐的。她能相信嗎?
若雨從床邊的包包裏掏出手機看時間,屏幕上顯示著——
次日5:26  A.M.
她差點望了八小時的時差,那麼現在應該是晚上九點多吧。等等,有未查看消息兩條。
死若,怎麼走了也不說一聲?是怕不舍得離開我吧?我知道你一定是這樣想的!PS:一個人要小心,尤其是英國的色狼,少一根寒毛回來,饒不了你!!
              FROM:你心心念念想著的藍翼
噗哧——
若雨輕輕笑了兩下。似乎藍翼總能給她帶來歡樂,並且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讓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來,這種感覺,很溫暖,就像是被哥哥寵在心裏的妹妹,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敞開心扉地大笑一樣。
然而,下一刻,若雨卻不再笑,她屏息打開下一條消息。
是熙辰。
若雪,抱歉那天在沒經過你同意的情況下,將你說成是我的女朋友。不過,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別人。我不會收回我所說過的話,因此我也不會收回另一句話。等你回來,回來給我一個試試的理由。
                 Chen
一個試試的理由……
握緊手中的手機,若雨的記憶飛快旋轉……
……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他點了點頭。
她屈指握緊了手心的硬幣,聲音有些顫抖:“除了你心裏的那個人,你還會再愛上別的人嗎?”她下了很大的勇氣才連貫地把話說出口。
熙辰看著她緊張的表情,沉默須臾後,說:“不會。”
“至少目前,我的答案是這樣。”他嘲諷地笑著,卻又一邊認真地說,“但我願意去試試……如果對象是你的話!”
……
是的,他曾經這樣說過。若雨緊緊抓著手機,仿佛要把它融進手心,隨著血液的流動,將那幾行字帶進心裏一樣。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並且每當回憶起來,便可以感覺整個人深陷在這種蠱惑人心的影響中,有時會潸潸流淚,有時則溫暖得猶如身處灼熱的陽光下,淡淡的幸福和滿足便會從心底溢出。
她知道自己中毒了,無法自拔,可她從陷進去的那一刻起便沒有後悔過,而且,她這輩子都不會後悔。
漸漸的,若雨睡著了,她的睫毛安靜地微翹在空氣中。星星依舊清晰而耀眼得過分,卻也因此有淡淡的憂傷和矛盾自少女的眉間蔓出。
空氣冷得有些凝結了。
       ***    ***
12月26日
昨天是聖誕節,小時候常聽修女講耶穌的故事,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但總覺得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也因此了解了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信仰他、遵從他,他真的就像是一個神那般,遙遠、神秘,卻又時時有他的名字出現在身邊。
習慣了有修女陪伴的聖誕節,原以為頭一次一個人在這麼大的城市裏過會很寂寞,的確有些寂寞,可是這裏節日的氣氛非常濃厚,街上的五彩燈,孩子手中的氣球,情侶間的甜蜜,朋友間的談笑與嬉鬧,偶爾走過身旁的老人,他們相偎相靠的背影……一切似乎與生活了十幾年的那個小鎮都是截然不同的,可是,我卻在第一可有了種愛上這裏的感覺。
天漸漸冷得厲害了。
轉入光棱已有半個多月,卻不敢和他說上半句話。喜歡他的女生有很多,多到難以想象的地步,可他似乎並不在乎,每次回頭看他,總是睡得很沉。熙辰,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說實話,我很好奇,非常好奇。對於你,我腦海裏的映象隻是若雪簡單的幾句闡述。我有些迷茫,又有些期待,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產生了錯覺般地覺得,你就如同現代版的耶穌,也許這個比喻並不恰當,但你確實給了我神一般的遙遠感和神秘感,同時又不斷地將你的名字出現在我的周圍……
這難道真的是命運的安排嗎?
我想我是想太多了。
……
坐在床上,若雨隨手翻著以前的日記,那些日子曆曆在目,而那些記憶猶新的感受則令她久久無法言語。
良久的呆愣過後,若雨握著筆,將日記翻到空白的一頁。
2月9日
倫敦。
我再次見到了靈若雪。
再次見到若雪並非偶然,卻讓我不期然地震撼了。她柔弱、美麗、晶瑩如夏日的泡沫,可是在她那張本應盛開青春和花樣的臉上,卻顯得格格不入的蒼脆。我注視她,發現了她呆滯的眼神,和木納僵硬的動作,心,收緊了,話,結舌了,這才察覺到自己正用著她的眼睛,可笑地望著殘敗不堪的她!
我低下頭,卑鄙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健在,這兩個字是有諷刺意義的吧。
我不敢麵對若雪,她的淡定使我忐忑。
可當她的女傭告訴我,若雪竟是我親姐姐的時候,我卻茫然地逃避了。因為我的存在,使得她在失去了雙腿後,又冒然地失去了雙眼,這就是我能為我的“姐姐”做的嗎?她看上去那麼堅強,而我呢?
我不相信。
但有一件事,我反複思考。若雪從不提我們的關係,她隻是一遍又一遍地輕聲說著希望我幸福,為了我的幸福,她甚至已經將最愛的人讓給了我……那樣的她,一無所有到讓我心疼,心疼到隻想用一生來陪伴她。
我又想相信了。
隻是……
筆,滾落在床邊。
若雨睡著了,睡著前,她知道了該怎麼做。
天空裏的星星用它們微弱的光束,頑皮地逗弄著若雨的長發。
還有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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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在新一天的早晨升起。
溫暖的陽光趕走了昨晚殘留的陰冷。窗外,海麵水波粼粼,那樣的湛藍就像一個寬廣的胸懷,把一切都融進去了。
“早。”
走下樓梯,若雨揉著惺忪的眼睛,迎麵便是一股淡淡的清香,隨後她發現若雪正坐在客廳的陽台前對著她微笑。金色的陽光照得她仿佛透明了般,朦朧中,淡淡的光暈將她圍繞。
“早……若雪……”若雨突然清醒了,回應地同她打招呼。
聞及至此,若雪心中警鈴大作。稱呼……似乎改了,難道……是她知道了什麼?是雲縵告訴她什麼了嗎?還是自己想太多了?
擱下心頭的疑問,若雪撥動輪椅的輪子:“睡得好嗎?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是不是不習慣?”她摸著四周的家具,小心翼翼地避讓著來到餐桌前。
“沒……沒有啦……可能是時差的關係吧。”若雨上前扶正輪椅的方向,一邊慌亂地解釋著。這樣的理由,她會信嗎?她是個敏感而細心的人。
望了望若雪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澄澈而平靜的神色,然而卻在觸及她雙目的刹那,失去了麵對的勇氣。
若雨低下頭,嘴裏,心裏,都變得苦苦的。
“小雨,怎麼了?”沒有了動靜,若雪警覺地問,語氣中又夾雜著濃濃的關切與擔憂。
“沒事啦,剛睡醒……所以有時會呆呆地發愣……”若雨回神答道。她這是怎麼了?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與疑惑在困擾她,可總是解不開,以前從不這樣的。
“哦……那一起吃早餐吧,雲縵親手做的,她……很用心。”雖然認識雲縵的時間隻是來到倫敦的這短短半年,可她的用心總讓她欣慰、感動到想哭,她曾經在她最寂寞最無助的時候給過她信心和勇氣,在傷痛時給她力量和減輕痛苦,雲縵為她做的這些,她怕是這輩子都還不了,因為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說不定哪天就離開也不是不可能。
若雪咬了咬唇,手指屈了屈:“小雨,能把碗端給我嗎?”
“哦,好……”若雨看了她一眼,被她微揚的嘴角給刺痛。她是在極力笑給她看的吧……她似乎笑得沒有任何瑕疵,可在若雨看來,卻是那樣的苦澀。
“若雪……姐……你最大的願望是?”良久,若雨鼓起勇氣。
若雪微怔:“怎麼突然這麼問?”
“是什麼……?”她要知道,她必須知道。
聽出她語氣裏的固執和堅持,若雪的心頭竄上難以言喻的溫暖。她柔柔一笑:“傻瓜,我什麼都不求,隻求你能幸福快樂啊。”
其實,她說了一個小小的謊,她並不是什麼都不求的,至少,她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因為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沒有做,對於雲縵,她一直沒有機會表達自己的謝意,而曾經與大海間定下的每天說一句話,知道說滿一千句為止的承諾也還沒有達成。
若雨凝視她:“那熙辰呢?你還愛他嗎?”
“……”
“姐,你回答我!”她的眼神堅定得可怕。
“你……叫我什麼?!”她知道了嗎?她真的知道了嗎?
若雨不答反問:“姐,你還愛熙辰,對嗎?”
若雪驚得說不出半個字,她感覺自己的心髒撞擊得厲害,撞得她一下一下,好疼。
“我知道了,姐,你放心,我會幸福的……”
既然這樣,那麼她也應該有所決定。況且,她已經願意相信靈若雪就是自己的姐姐。
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兩個像得出奇的美麗少女的影子,在陽光的托襯下,仿佛兩朵澄淨而清雅的茉莉。
一朵執著,一朵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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