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陣痛  第五節  印狼
TAB工作室小說組——RESFY
    在沒有弄清楚自己是否要麵對危險的時候，李一般會選擇一種比較保守但是絕對安全的方法——暫時放棄離危險最靠近的那條路，尤其還是自己渾身都是濃淤的爛泥巴的時候，並且他是有幾分把握自己和霍與是要麵臨點什麼的。
    “那是什麼聲音？”霍與沒有看李，但是他的法杖卻提防地握在手裏，眼睛四處張望。
    “不清楚，”李警惕地看看在霍與身邊靈巧飄動著的小火球，竭力把自己身上的泥巴往地上拉劃，“應該是山豬，我聽說它們對人類不是很友好。”
    “這可是個不錯的消息。”霍與說著，對小火球炮炮做了個手勢——它立刻閉上了嘴巴，不再喧鬧，迅速朝吼叫聲穿來的方向飛去。
    “這……”李有點不知所措。
    “你留在這裏，不要動。”霍與在身後對他壓了壓手，抬腳準備跟上炮炮，但是發現手立刻被抓住了。
    “你幹什麼？”
    “別去！”李看著他，臉上都是泥，表情卻一點兒也不含糊，這個時候，吼叫再次響起，連附近的灌木都有了輕微的抖動了，聽上去再過一秒他們就能見到那聲音的主人了。
    “難道你想去……”
    “放手，”霍於沒有表情，剛才瞬間的驚訝此時在他臉上蕩然無存，“現在。”
    “喂，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山豬，我隻是，隻是隨便說說的，也有可能是妖靈軍的另一種什麼怪物，你不能就這麼衝過去……哎喲！”
    李猛地朝後跌坐下去，拚命地甩著手，看上去疼的齜牙咧嘴。而霍與的手腕上紅光一點點消失。
    “你怎麼能對我這麼做？燒我?”
    李臉色通紅，他已經當真有點火了。
    “我提醒過你了，”他頭也不回的朝聲音來的方向飛奔而去，“你留在這裏，我處理完了就回來找你。”
    “少爺……”
    一個火紅色的影子如同煙霧般出現在他的麵前。迫使他不得不停下來。
    “少爺，請不要冒險。”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跟這個小子一樣商量應該逃到什麼地方去？火山，你要知道，現在我正在找個對象好把對你的憤怒發泄出去。”
    “是的少爺，我知道，”火山還是很恭敬，眉宇間滿是順從，“請允許我在這之前進行排查，以確保您的行進沒有危險。”
    霍與努力讓呼吸平穩下來，他現在幾乎開始痛恨火山,然後他看著火山：“要多久？”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流光飛速朝他砸來，在霍與的麵前突然停住，湊到了他的耳朵邊上。然後他緊皺的眉頭開始舒展，遠處的吼叫聲變的震耳欲聾起來。
    “炮炮說,那隻是普通的狼群罷了，”霍與對火山說，聲音很大，也是說給李聽的。小火妖興奮地繞著他旋轉。
    “那麼……”火山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仿佛有點失落的樣子，但是轉眼就複原了，表情又變的非常謙恭而冷漠。
    “恩，我們繞開，不要驚動狼群，”他朝李跑來，伸手再次拉起這個男孩，“快，我們先隱蔽在這裏，等狼群過去我們再想辦法。”
    李跟著他，盡量不去想自己身上正在散發著濃烈的味道，不過在經過火山身邊的時候，隻是覺得他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瞬間一股暖流就走遍了自己全身，他發現全身的汙泥消失的幹幹淨淨。沒有說謝謝的時間，就跟著他們一起到一叢非常濃密的灌木裏，剛才他們所在的地方的最後一絲安寧被完全破壞了。
    空氣的擾動仿佛都可以直接看見，灌木叢在一陣劇烈的抖動之後再也支撐不住，一個個巨大的身影從中閃現而出，而在它們上方，數隻龐大的鳥類扇動著寬大的翅膀，使得樹葉灰塵飛舞而起，用跟它們身軀不相稱的靈活和速度饒過一棵棵樹木和藤蔓，發出尖利的叫聲在狼群頭頂飛旋，它們的翅膀是藍色的，在撲扇時隱隱有電光出現，金黃色的喙長而寬，如同鉗子，不時還向狼群俯衝，尖銳的爪子快速劃過狼背的時候會留下幾道血淋淋的傷口。而狼群卻對它們毫無辦法，隻能象征性的對之大聲吼叫，並盡量跳起撲咬作無力的反抗。從體格上來看，這些狼要更加強壯和巨大。但是卻無法在這樣的爭鬥中占到半點便宜，不多時，大部分狼都負傷了，而其中最為勇猛的是一頭渾身雪白的狼，它的體格是所有狼中最大的，高度幾乎要超過火山了。傷口在它雪白的毛皮上非常明顯。它拚命想吸引飛鳥的注意力，竭力的朝別的地方移動。
    所有狼在它的帶領下和飛鳥作著頑強的爭鬥。
    “是降雷鳥。”
    “你說什麼？”霍與和火山都看著李。
    “錯不了，就是降雷鳥，”他看著霍與說，“我曾經在我家鄉的酒吧裏聽遊俠說過，在卡魯卡修特大陸和夏大陸交接的地方有一種猛禽，食性以肉食為主，非常強大，甚至敢於挑戰比自己個頭還要大的肉食類猛獸，盡管銳利的爪和強健的身體已經是它們主要的武器了，但是更加可怕的是，它們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霍與似乎有點不願意相信。
    “沒錯，”李重新看著正在爭鬥的動物，“降雷鳥之所以叫做這個名字正是因為它們自己可以用羽毛之間的摩擦產生強大的電流，並可以在瞬間釋放出來擊昏獵物，而幾隻降雷鳥一起釋放電流的話，其威力是可以匹敵天空降下的雷電的。”
    “那麼，這狼難道是……”火山若有所思。
    “沒錯，看起來應該是印狼！”李的神情異常堅定，“視降雷鳥為天敵的就是這種無論體積還是凶狠程度都遠遠超過普通狼的種群……等等，這麼說來我們現在到底在哪兒？！”
    “……”
    霍與和火山都不再說話了，他們的位置如果照李的判斷來看，應該在夏和另一塊在夏西南部的大陸卡魯卡修特的交接處，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他們離遠在夏東北部正在向公國首都可應進發的眾人就相隔了幾乎數萬裏。
    降雷鳥的攻擊開始變的迅猛而有針對性，它們集中了目標，仿佛已經急於結束爭鬥，於是在白色的頭狼身邊的幾頭印狼紛紛傷重而倒下了，但是其他的印狼又迅速的補充上來，憤怒地嘶吼聲在林地上空回蕩，和降雷鳥的尖叫雜亂的交織成血的交響。
    “為什麼降雷鳥會攻擊印狼呢？”霍與對眼前這從未見過的慘烈撕殺感到一陣惡心。
    “因為印狼的卵。”李的聲音非常急切。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他現在緊張盯著那顆白色的蛋，心裏有點後怕，幸虧自己沒有去動它，“印狼是靠卵來繁殖的，這也是它們的奇特之處，然而它們的卵非常美味，產量也極少，隻有王室才有機會吃到。但是降雷鳥一但發現印狼就一定要吃到它們的卵，為此才被印狼視為敵人。”
    霍與仔細的聽著，這個沒腦子的小子居然也能知道這麼詳細的情報……
    這個時候，印狼的死傷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白狼幾乎要成為一頭血紅色的狼了，它的周圍隻有十來頭狼還能勉強站立，它們瘋狂的吠叫著，然而降雷鳥們卻沒有絲毫的損傷——如果偶爾掉落的羽毛也算是受傷的話，它們現在采取的是幾隻攻擊幾隻休息的輪番進攻，這讓印狼們吃盡苦頭。頭狼這個時候沒有繼續飛撲進攻，它在其餘印狼的保護下朝那個白色的蛋艱難地移動。大概是發現了有奇怪的腳印在蛋的附近出現過，它稍稍一停留，就在這個空擋，幾隻降雷鳥又朝它們俯衝而來，被周圍的印狼奮力擋開。它朝蛋繼續走去，然後用鼻子溫柔的碰了碰這個白色的蛋。似乎在下一個艱難的決定。而降雷鳥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全都參加到了進攻的隊伍之中，瘋狂的叫囂著朝僅有的幾頭狼衝擊。瞬間頭狼的身邊又有三頭印狼倒下了，此時林地已經被鮮血染紅，灌木的葉子上也是飛濺而出的血水，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非常刺鼻。
    三人一動不動的躲在灌木叢裏，十多米外，印狼和降雷鳥瘋狂的搏鬥著，李不知道為什麼心在劇烈地跳動，他不敢眨眼睛，覺得一種似曾相識的仇恨在胸膛裏迅速產生，這樣的屠殺仿佛就在昨天見到過。這毫無還手能力的印狼和自己在破印時的無助是多麼相似，而那些飛舞的降雷鳥如同是一個個飛舞的惡魔，印狼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空氣中充盈著的是死亡和絕望。他的雙手緊握，指甲深陷進皮膚，似乎想把自己的牙齒咬碎。
    “李頓！你幹什麼！！”霍與察覺到了身邊的異樣，他立刻伸手按住了李的背，“你幹什麼？要暴露了！”
    “混蛋！混蛋！！”李的眼睛裏血紅一片，“我們是法師，這樣的屠殺我們卻什麼都不做？！”
    “你要想清楚我們現在要麵對的是什麼！首先是我們要保護的是什麼？這樣的屠殺也許就是自然界的正常法則，而我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在這裏喪命是沒有意義的！”霍與看到李的樣子竟然脫口而出。
    “是啊，是啊，都等到事情在我們麵前發生了再找個理由安慰自己對吧？”李的嘴角在抽動，“你是不是跟你的大管家呆久了，連你自己曾經的慷慨陳詞都忘的一幹二淨了吧！”
    頭狼這個時候看看周圍不斷倒下發出哀鳴的同伴，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蛋，然後，淚水從它眼中流淌而出，在滿是血跡的臉上劃出淺色的痕跡，接著，它立刻轉身，不再看那蛋一眼，對著天空發出了一聲持久的吼叫，那聲音是如此的悲涼，讓隱藏在附近的三人都不禁為之動容，連降雷鳥都停歇在了樹枝上停止了攻擊。而周圍的其他印狼都發出了短促的叫聲，很多原本已經倒在地上的印狼都拚命的站立起來也對著頭狼發出了短促的聲音。此時已經渾身浴血的頭狼沒有一絲的改變，它毅然朝一頭倒在地上的同伴走去，費力的把同伴弄到自己的背上，然後又朝第二個同伴走去，直到背上三個受傷嚴重的同伴後，又把嘴埋到土壤裏發出了低矮的悲鳴，然後，頭也不回的馱著同伴朝林子深處走去，其他的印狼眼看頭狼已經如此，也隻好效仿，盡可能背上了自己的同伴跟了上去，隻是離開之前都要朝那個白色的蛋投去最後一瞥。
    “接下來……”他狠狠瞪著霍與說，“我們就能看到那群強盜是怎麼對待這個蛋的了！”
    “冷靜，李頓，冷靜……”霍與還沒有說完，隻感到身邊的人突然發力，手中本來按的緊緊的臂膀已經空了，一個影子飛速朝那個蛋移動。
    “回來！！回來，李頓！！！”霍與猶豫了一下，也衝了出去，炮炮一路跑在他的前麵，卻被他一把抓住，塞進了法杖，這次，火山卻出乎意料沒有阻攔，也是默默跟在後麵。  
    同時朝那個蛋急速俯衝的是一道藍色的影子——終於有隻降雷鳥忍耐不住了，就在它的利爪碰到蛋的時候，一聲巨大的鈍響闖進了所有的耳朵裏。
    “呱~！”    
    ——那隻降雷鳥被撞的倒飛出去，落在了最後一隻灰色的印狼的腳邊，不停的顫抖，盡管印狼身上還背著一個同伴，但是它沒有一絲猶豫，低頭一口咬住了降雷鳥的脖子，在它還沒有來的及放電的時候就扭斷了鳥的脖子。
    所有的眼睛都定格了，降雷鳥在樹上都停止了動作，霍與和火山臉色蒼白，神情嚴肅。那最後一隻印狼立刻朝頭狼的方向拚命吼叫，聲音急促而高昂，灌木叢又開始抖動起來，接著，頭狼第一個出現，其他的印狼也陸續回來了。而這個時候。在場的眼睛都集中到了那個蛋上——那個保護著蛋的瘦小身影上。
    李的身邊，那個綠色的球形防護罩鮮豔無比，他手裏握著法杖，懷裏抱著那個蛋，憤怒地仰視著樹上的降雷鳥。
    “看上去，他的天分是這種類型的……”火山輕聲說道。
    “不是很穩定。”霍與想到了剛才李還被他的火焰傷到過，眼前閃過一絲亮光。
    “少爺……”
    “我知道，我盡量不會動手，”他向前走了一步，對著那個堅定的背影喊道，“李頓，差不多了，把蛋給印狼我們就……”
    “嗬嗬嗬嗬，來啊！”李竟然笑了出來，他朝降雷鳥舉起蛋，他根本就沒聽到霍與的喊話。
    降雷鳥一隻隻落到了地上，每一隻幾乎都要比李高。
    “來啊，你們這幫強盜，混蛋！來啊！蛋就在我手上，有本事來拿！我要讓你們也試試絕望的感覺！！”
    降雷鳥們仿佛聽懂了一般，呼啦一聲全部飛揚起來，叫嚷著圍著李飛舞，仿佛在等待李鬆懈的時候就猛撲過去連人帶蛋都給撕了。
    狼群漸漸靠近這幾個人，頭狼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它似乎知道那個孩子正在保護它們要保護的東西。
    幾乎是在同時，李也發現了狼群回來了，就在他的眼神離開降雷鳥的時候，這些猛禽如雷電般朝他撲去，頓時把他撞了出去，盡管蛋沒有被搶走，但是李卻倒退了數十米遠，但他仍然死死抱著蛋，綠色的球形防護罩出現了一絲漣漪，不過沒有消失。他定了定神，慢慢走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警惕地盯著一個個飛舞著藍色惡魔。
    “你怎麼了，快把蛋給印狼，讓它們離開，我們也要離開這裏了！你在幹什麼？”霍與已經很不滿這個人的鹵莽了。
    “沒有用的，你不會用腦子想想麼！！如果我們走了，這些印狼能保護這個蛋麼？！這跟不給它們希望有什麼區別？”李沒有看霍與，隻是拚命抵抗著一次次進攻。
    這個時候，又是幾隻降雷鳥同時將他撞了出去，這次，李幾乎是跪下了，他使足了力氣撐著法杖才沒有趴下，蛋也差點脫手。
    “……你們不願意幫忙，我也不要求你們幫忙，但是，既然我衝出來給了它們希望，就一定要把這群混蛋真正趕跑，也許你一輩子都不會了解，我隻有這麼做才能原諒我自己的衝動。”
    頭狼開始朝天低吼，聲音逐漸變大，其他的印狼也紛紛跟隨，附近的降雷鳥全都被吸引來了，總數已經超過了百隻，幾乎要將他們的頭頂都籠罩在藍色的羽毛之中，而這樣數量的降雷鳥如果同時釋放雷電，威力是無法想象的，而李仍然沒有一絲的退縮，盡管這個時候他隻有力氣維持自己不趴下了，降雷鳥的進攻頻率越來越快，它們愚蠢的腦子根本就不能理解為什麼不能抓到他的身體。終於，一隻降雷鳥在李的正上方停住了，它飛快的撲扇著翅膀，點點的電光噼裏啪啦的從羽毛中湧出。
    “李頓！”霍與覺得他的那份堅持已經變的不可理喻了，“它要……”
    “嗬嗬，我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強烈的光線從降雷鳥的身上直竄而下，籠罩在李身上，而同時，更多的降雷鳥也在摩擦翅膀，瞬時間，一道道電光射向李，仿佛是由他身上迸射出的絲帶，印狼停止了吼叫。在這個詭異的色彩中，他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都被擊的浮空了，綠色的防護罩終於不堪重負崩碎了，可是他的手仍然緊緊地抱著蛋，沒有放開過。
    當他再次回到地麵的時候，是霍與和火山接住了滿身焦黑的他，而李隻有力氣對霍與動了動嘴唇就暈了過去。
    “你看，這蛋就是印狼的希望……就絕對不能讓它們再次失望……”
    蛋在他的懷裏，仍然有電光出現在蛋殼上，連顏色也變成了青色。
    霍與沉默的把李放在了地上。
    
    “這個蠢材……”他用袖子擦去了李臉上汙痕。
    “火山……隻要我不使用大型法術，應該就不會暴露我們吧？”
    “是的，少爺。”
    “照顧好李頓，他可是印狼的希望……”
    “少爺，您……”
    “我現以我們家族的徽記在命令你！”
    “……”
    火山盯著霍與的眼睛，接著，他移開了視線，“好的，我服從您的命令。李和這個卵不會再受到任何攻擊。”
    霍與看了看李早已被降雷鳥放電攻擊到燒傷的雙手和臉頰。
    “你是個隻會給人惹麻煩的小子！今天我以我家族的徽章向你致敬，我霍與會記住你的勇敢和力量。”
    然後，他對著滿天飛翔的降雷鳥輕聲說道：
    “……你們這種卑賤的鳥類，居然敢傷及人類甚至是法師。”他將法杖平舉到胸口，“恐懼是讓你們學會尊重的最好方式。”
    “亙古未變，與我等守護同一念理的火之王，您是浴火的精靈，飛獸中的神王，我以我的血脈向您請求您的力量，燃盡這天地間的罪惡，和您一同飛舞……”
    他的法杖閃耀出不可直視的金色光芒，一聲尖銳的鳴哮如同利劍撕開了空氣，紅色的氣流將他包圍，在一片神聖的光暈中，紅色的閃電遊走在漫天的藍色羽毛間，頃刻，降雷鳥的屍體如雨水般落下。
    “盡情飛舞吧，”霍與的頭發如同火焰般燃燒著，“火鳳凰·阿尼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