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光之祭奠的古老傳說(一)
    是誰在無盡的黑暗裏寂寞的吟唱？
    將豐滿的雙翼深深融入無邊的夜色。
    沒有星星的陪襯，月女神的恩澤無法感應純淨的心靈。
    
    一個被神支配著命運的種族。
    
    又是誰在殺伐的崢嶸歲月裏恒久的散發著祝福之光？
    放逐華麗，覓一處隔世之地！
    獨個的活著
    直到永遠……
    
    隻是心中的信念不滅，又怎能拋棄一切？
    一件事，經過亙古綿長的歲月，便成了傳說……
    在暗翼族聖域的最北處，有一塊許多古老圖騰依附的絕壁。經過冗長的歲月，圖騰顯然已經深深嵌入石壁表麵，倒像個與石璧渾然天成的神祉。甚或者，它們本就一體。有了絕佳的承載體，自然存在那些奇異的符號；有了那段鮮為知的古老傳說，也就有將它保留至今的必要。
    若時間的長河逆流而上，直至眾神造物的初始……
    “聽著，諸位。大地之上，森林沼澤，湖泊沙漠，如此多的自然形態存在於世，構成了繁複多樣的自然體係。”光明大帝耶旦斯沉穩的說道，然後平靜的注視遠方，“我們竭盡所能，後來人類的到來更是為大地平添了幾分生氣。這似乎……已是完美了……”說罷他輕歎了口氣。眾神都在揣測著耶旦斯話語的用意，而他剛才微妙的變化隻被祈神莫娜察覺。莫娜如雪的臉頰不禁緊皺，她似乎猜到了耶旦斯的打算。
    片刻後，耶旦斯帶著平穩的語調宣告：“神的力量是大地萬物不可抵擋的。我們自願禁足在此已然千年。”他的眼神竟變得迷茫，反問道：“你們可知道‘自由’是何物？”
    就是一瞬，卻使在場的為之變色，那複雜的神情中，似有萬般的無奈，還隱隱夾雜著一絲惶恐，仿佛這是他們共有的禁忌。
    “神是沒有欲望的”。過往的歲月，當心中的意念在紛繁的外界幻象中搖曳時，眾神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平複心中的激蕩。
    僅此而已。神力在信念動搖的時候，竟也是那般的蒼白無力……
    睿智的祈神擁有一顆洞察萬物的心。“尊敬的陛下，您是否打算創設專屬眾神的雙生體？”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莫娜並沒有後悔，因為她知道這句話總要由誰來說，但決不會是耶旦斯……
    此刻聖殿上異常安靜，大家都在等著耶旦斯的最終裁決。隻見他手中的元石權杖閃爍著純白色光芒，似是感應到主人內心正在熾熱的燃燒。光明大帝微微一笑，凝視莫娜的雙眼片刻，麵對諸神鄭重說道：“倒不必為創造雙生體來耗損凝氣。或許我們是真的永遠不需要自由的，為了證明神的存在，分離出無數的神之意象，賦予它們極少數神的特征和力量。這些倒是我們能力所及的。”
    
    ……
    
    聖殿從未有過此時繁雜的現象——許許多多的新生命在此誕生。眾神為了區分已存在的個體，就稱它們為“生靈”。
    
    生靈與已存在的生物最本質的區別在它們誕生之初就已經注定，過人的能力必使它們成為大地主宰。
    “這終究是我不願所見的。”愛神薇兒輕呢著。一旁的戰神大聲的嘲弄道：“喔！我尊敬的愛神女王，您是否決定守護每一個生靈，直到它們生命終結？”薇兒並沒有在意戰神的諷刺。她優雅地摘下頭上十分顯眼的心形飾物，嘴角輕揚起一個好看的弧線。幾聲空靈的吟唱後，粉紅色的柔光以飾物為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最後集中在生靈們的上空。慢慢的，一部分帶有強烈煞氣的意象變得溫順起來；緊握的雙拳也開始舒展……
    默契從來不是由神的意誌而發生轉移。
    
    這是一座宛若冰雕勝景的華美宮殿。無數塊璀璨的冰晶相互咬合，拚接成類似拱形的奇異建築。而處在大殿的中心位置，有一塊燃燒著強烈白熾的發光體。它產生的白色光痕殘留在宮壁上，顯得熠熠生輝。
  
    這時，耶旦斯便在這裏反複欣賞著眼前的意象。有米白色柔光的襯托，那具模型竟有吹彈可破的半透明膚質，寶藍色雙眸。一雙毫無瑕疵的純白羽翼微微展開，配合著一頭隱隱閃爍著銀灰色光痕的飄逸長發。一個振翅欲飛的形象躍然眼前。
    不曾發現，反射著光明大帝的璀璨光芒，那件完美的藝術品竟帶著一絲不真實。那也是有別於其它生靈的虛幻。
    想到不久前祈神的異常舉動，他的眉頭再次皺緊，“一向波瀾不驚的莫娜為何突然變得反常？”
    
    隨著耶旦斯離開時的一陣微風，托盤中生靈的羽毛在風中不安的顫動著……
    而下一刻的景象，卻讓沉穩的他為之一震。一個美麗的身影不斷分離自己的元石精魄，然後輸送到意象的軀體內。那個意象和耶旦斯的有著出奇的相似：同樣雪白的羽翼，肌膚晶瑩得呈半透明狀。
    仿佛隻是某種能力得到了強化！
    元石精魄對於一個稍有閱曆的神來說，帶來的是不可小覷的影響。出於萬神之神的天責，耶旦斯自是應予以阻止的。但是，卻有一股無形的吸力將他縛住，寸步難行。因為在祈神的不遠處，一個貌似凶獸的限製徽章正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
    “自由”真的如此重要嗎？
    耶旦斯不明白——天神既沒有人類一般的欲望，又是什麼力量使他們的意誌動搖？
    或許他永遠不會明白——
  
    追溯到更早。光明與大地之力存在初時，並沒有找到實在的承載體，後來他們逐漸形成獨立的意識形態——因天地而生再為天地隕落……
    選擇擁有健碩的肌肉、冥想與參悟的大腦，以及用聲音、觸感表現豐富的情感。
    雖有神力將其改變，大抵卻是相同的。
    便是——人類的特征！
    在神的心中，人的能力被忽略甚至是被輕視。所以，他們以自己的衡量標準，瘋狂地蛻去所有關於人類的表征，進而鞏固神對大地萬物的統治地位。但些許思想上的缺陷以及美麗的外表，是任何神之力無法根除的。
    因為，他們需要它……
    耶旦斯搖頭苦笑著，似有萬般的無奈、不舍。然後選擇靜默的離開……    
    光明大帝是極地之光的象征。他的外表形象也如極光的寒冷、靜謐。太古時代，光係一族毫無懸念的成為賢者之戰中最有利的競爭係。而耶旦斯與太陽神的王者對決則是呼聲最高的——純陰的幽穀藍光對恃著如火的金芒，這對當時神界的影響也是空前的。
    眾神中，耶旦斯祛得最徹底。
    所以，他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並無懸念……
    
    “神是沒有錯的！”過去不會，現在不會。
    
    將來……
光之祭奠的古老傳說(二)
    時光的意義在於它的不可逆性，試想，若真能操控時間；決定生命的更替。那麼是否還有眼前一切的珍貴？
    “啊！”一聲絕望的慘叫打破了這裏多日來的死寂。一個男孩無力地倒在地上，全身不停的顫抖，本是灰暗的臉頰霎時變得蒼白，噙著淚水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
    天空的澄淨使得此處恍若一座巨大的墳場。
    無數的金芒草、碟翼失去了往日絢爛的色彩和靈動的姿態，靜靜的躺在龜裂的土壤上，有的甚至已被惡精蠱破壞殆盡。這群醜陋的魔物容不得世間美好的事物存在。它們的體積雖然小如螻蟻，卻有一對尖利的獠牙，分泌出腐蝕植物的體液。
    淡而不散的黑煙漂浮在它們的屍體上，更顯陰森。一陣陣輕喘聲越發的劇烈，顯然，屍氣已將穀地的純淨空氣汙濁得劇毒無比！男孩也還沒有祝福的能力，再過片刻，隻怕者穀地又多了一具死屍。畢竟不是普通，絕望並未使他失去理性的判斷。
    拭去了眼角的淚水，男孩踉蹌的身影逐漸沒入無盡的黑暗中……
    在暗翼族人的心中，金芒草穀的地位僅次於聖地光之祭奠。而穀內生長的金芒草和碟翼則是他們的精神寄托。生性善良的暗翼族為了穀內生靈的平靜，平時幾乎沒有人涉足。隻有每當湍急的恒河水靜若湖泊的時候，暗翼族才會大規模的進入此處，尋找心中的神聖象征。那個男孩的闖入也是極偶然的。
    不久，金芒草穀千年不曾有的遭遇也是盡人皆知了。即便如此，向來平靜的暗翼族似乎並沒有驚起多大的波瀾。
    ……
    一聲幽遠的輕音回蕩在聖域的每個角落，一個美麗的身影再次撥動手中的弦琴。也許是擱置得太久，歲月的蹉跎使琴音中微帶著幾分生澀。
    不知是哪位德高望眾的先聖的規定，抑或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暗翼族世代過著簡單的獨居生活，且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新生的孩子不久就會失去長輩的蔭庇，去適應全新的生活。
    而隻有關心到種族存亡的重大時刻。尊使才會動用神器——，來召喚分散在各處的族人。
    三聲琴音後，本就冷清的祭壇隨著暗翼們的到來更是陰冷。一些稍長的麵無表情，隻是靜靜的等待儀式的開始；孩子也是麵色冷峻，俊秀的臉龐沒有什麼稚嫩的天真。他們用晦暗的軀殼緊緊包裹住熾熱的內心，是那般的嚴實！外族部落的冷眼、唾棄；邪靈魔物的侮辱、掠奪。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那層偽裝並不是華麗高貴或者不可一世的表現。
    “由於一股神秘力量的入侵，金芒草穀已經毀於一旦。”她用簡短的幾句話解釋了那件駭人聽聞的軼事。周遭的族人心底的那根弦被輕輕的撥動著，“完了，全完了……”  “怎麼辦啊？那我們還能繼續生存嗎！”“金芒花快開了吧？”  ……
    一時間，祭壇竟有了幾許生氣。仿佛大家心裏最後一道防線已然擊潰！議論聲、哭泣聲此起彼伏，也似決堤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靜一靜！”長老的命令依舊是淡定的，嘈雜的聲音卻漸漸消失了。“光之祭奠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變，囚禁光螫的灰巹石印開始破碎，所以才有金芒草穀的那一幕！”一個“幕”字被拖得很長、很顫，尊使竟因為激動變得全身顫抖。
    一位老者徐步靠近祭壇中心：“不久，當暗黑印記完全褪去，光明將不再被禁錮。千百年來我們經受的化純之苦將不覆存在……”
    祭壇再次陷入無休止的嘈雜聲中，很久，許久……
    這代表的是希望嗎？
    光之祭奠是後來的尊使們命名的。祭奠他們消逝的絕美光華，祭奠他們從未擁有過的光明！沒幾個人知道深埋其中的秘密，包括那位美麗的新任尊使。
    那是一個被深刻下過詛咒的圖騰——帶有強烈的封印之力以及固不可摧的精妙布局。能借助紫坶晶石的異次元靈力,催持空氣中的有機分子凝聚成無形光牆。先不說紫坶結晶隻萌發於極地冰原，僅是駕馭此物的元素能量，也是普通生靈望塵莫及的。
    在遠勝人腦的生靈思維模式下——惟恐是與暗翼族結下深深的仇怨。
    他們卻無法找到得更多的緣由……
    再者，令暗翼世代生活在黑暗籠罩的聖域。好比折斷鷹鷲的雙翼，把它們棄於山之顛——麵對萬丈深淵、寒風凜冽。卻隻能任由小鳥在頭頂盤旋，歡叫著飛向遠方……
    這等對光明的封印，怕是連邪靈惡生都自歎不如吧？！
    耳邊回蕩著經久不息的歡呼，愛撫著兩片特殊的灰白羽翼，一陣湧上心頭的莫名情愫使她百感交集。回想著過往的歲月，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至腮龐……
    有一種情感被喚作執著——那是對心中信念的一種態度。當態度達到它所能及的極限時，便稱作執著。人類秉承了這一優良傳統，卻沒有將它發散得盡人皆屬；神或多或少的將它遺棄，以至於生靈所繼承到的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也許是某種契機被擎動；亦或是一方麵失去得太多，得到的就越多。
    暗翼族正是具備這種對世事堅韌的執著，尤其是對光明報著近乎瘋狂的執著。愛美的他們把金芒草視為聖物，正是希望得到光明聖草的庇佑。
    終究是美好的希冀罷了……
    夢想與現實差之千裏，而實際的行動便是為了縮短那個距離，使它看上去不再那樣遙不可及。
    冰之煉獄是每個族人心寒的地方，來到此處卻也是他們必經的一次洗禮。那是一個深水寒窟，由於比鄰極北雪原，終年冰封；每當陽光穿透寒潭直達窟底，岩壁上的異元冰晶將其轉化為熾烈白芒。
    接受考驗的暗翼們不僅要承受冰寒刺骨的溫度，熾芒對皮膚的傷害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淺嚐的！過人的執著在此也是那般的蒼白無力。或許，對於光明的執著他們同樣選擇了放棄……
    而曆代的尊使不僅超越了一切感覺對意誌的束縛，無上的智慧也是他們堅持到最後的重要因素。即便如此，在白芒濃烈的祝福光華下，暗翼永遠隻是灰白色！
    
    如同我們窮盡一生追求的完美，不也是永遠到不了的永遠嗎？
    此刻不難想象那位美麗尊使的心情——夢想即將實現的喜悅，肩負著重任後的釋然，甚至是一陣後悔的暈眩。如果她能忍到現在，那猶如夢魘的化純之苦就不會苦苦糾纏……
    永存不滅的光之祭奠受到強烈的撼動。閃爍不定的光弑中所反映的，正是破碎消亡的預告……